红豆咦了一声:“嫂子这是说谁呢?我哥都入赘了你家,我是正儿八经的坐产招夫,怎么我倒成了外人了?”

“要照嫂子这么说,那嫂子成婚之后还赖在荣家做什么?不就是想要你爹把荣家家产都给你这个外人?”

几句话戳中了荣翠喜的心事,荣翠喜黑着脸,骂骂咧咧地冲出来,抬手就要扇红豆的脸。

红豆哪能叫她打着,她转身就跑,不料一双手却被曲妈妈给紧紧攥住了:“嫂子教训小姑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许家姑奶奶,你就好生受着吧。”

曲妈妈一上手,红豆就知道曲妈妈来历不凡。

这两下子用的是巧劲儿,抓着红豆的手腕关节,让红豆动弹不得,这可是大户人家嬷嬷们常用的手段。

红豆被制住,纵使毒术再如何高明,也没法施展。

眼看荣翠喜那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了,红豆只好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一面暗暗安慰自己,一会儿再找补回来。

可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竟是曲妈妈的惨叫声。

“你没事吧?”

荆芥冷漠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红豆嘴角不由自主就弯了起来。

她就知道这个靠山没找错,只要有荆芥在一天,许家庄就没人敢欺负她。

荣翠喜被吓傻了,刚刚她亲眼看到曲妈妈被荆芥一脚飞踹了出去。

要知道曲妈妈人虽然瘦,但个子可不矮,骨架又大,能一脚将人踹到院墙根底下,荆芥可称得上是腿力非常了。

“嫂子,你还要教训我吗?”

荣翠喜气不过,有荆芥在,又不敢打红豆,只好骂许双全:“许双全,你个王八羔子,有人打你婆娘,你就一声不吭啊?”

许双全头也不敢抬,几乎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谁打你了?”红豆冷哼,“我是许家的姑奶奶,你荣家的奴才跑到许家来打我这个姑奶奶,还不许我相公教训她了?真当我许氏族中没人了?”

族老们都在,荣家今天这个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亲家过世,好歹人要到场,烧点纸上个香。

可荣家就来了个荣翠喜,她家的奴才还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打红豆,这可真是不像话。

族老们都发怒了,拄着拐杖叫许双全快滚。

许金贵巴不得许双全赶紧走,他把房契和分家契书塞到了许双全的手里。

“今儿早上,我现叫人套车送我去里长那里,把分家文书给你们办下来了,你如今既然已经入赘了荣家,那就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荣翠喜不服,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我大早上从镇里赶回你们许家庄,就给一幢破房子想打发了我?没门儿!今天这家产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县太爷那里告你们!”

她嗓门又尖又细,震得人耳朵发麻。

红豆实在是受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下毒毒哑她,荆芥一个男人更没法和女人计较。

万般无奈之下,红豆只好也学着撒泼,抄起墙角的扫帚,把院子里的灰尘扫得满天飞,呛得荣翠喜直咳嗽。

“许红豆,你干啥呢!”

红豆顿住了脚:“嫂子没瞧见?我扫院子呢,我叔婶才过世,魂儿还在家里,嫂子你来也没说给我叔婶磕个头,我婶子现在可恨着你,刚刚骂我,让我赶紧扫院子,把你这不干不净的东西扫走。”

荣翠喜破口大骂:“你说谁是不干不净的东西……等等,你说你婶刚刚骂你?”

红豆扔下了扫帚,眼珠子往上一翻,一手掐着腰,学着王氏的声音和样子,一手指着荣翠喜大骂。

什么小贱人、浪蹄子,什么难听骂什么。

红豆的神情和语气,更是像极了王氏,乡亲们都深信不疑,纷纷说王氏这是上了红豆的身了。

荣翠喜吓得大气不敢出,红豆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等到退无可退,眼看着红豆伸着双手吱哇乱叫着蹿过来,荣翠喜娘呀一声,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曲妈妈紧随其后,许双全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冷不防红豆阴恻恻地在他耳边笑:“好儿子,娘想你了,你来陪陪娘啊。”

许双全一张脸霎时惨白惨白的,竟至于吓得溺了裤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族人们也都被红豆给吓着了。

许金贵心里却明白,这是红豆在耍把戏。

许大荣夫妇都是红豆杀的,王氏的魂儿要是真的在这儿,先骂的肯定是红豆,怎么可能会上红豆的身?

但他忌讳着荆芥,也不好戳破红豆,就冲着吴氏眨眼睛。

吴氏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捏着红豆的胳膊掐了一把,红豆顺势软倒在吴氏怀中,紧接着眨巴着眼睛茫然四顾:“婶子,我这是怎么了?”

吴氏柔声安慰她:“没事,你婶娘想你呢,借了你的嘴巴教训自家媳妇。”

胖婶也忙附和:“老话说,家里长辈过世,会挑和自己亲近的晚辈上身,红豆,你别怕,回家多睡会,吃点好的,把精气神补一补。”

这两日村里妇人对红豆印象不错,知道她是个孝顺实诚的姑娘,便也都帮着红豆说话。

王氏的魂儿就算在这儿又能如何?

一会儿他们的尸身就要下葬了,阎王爷肯定要拘了魂儿走,村民们也没害许大荣和王氏,犯不着害怕。

出了这一茬子事,许金贵干脆挥挥手,让荆芥领着红豆家去,好生休息,还点了几个后生,帮忙把许大荣家的家具物什等搬到茅草屋去。

破旧的茅草屋登时热闹起来,年轻人们来来往往,两三趟就把东西塞满了茅草屋。

红豆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好干笑着说改日请大家伙吃茶。

“吃茶就不用了,”领头的四银擦了擦汗,笑着搭讪荆芥,“荆芥兄弟,听说你是良医?你会治跌打损伤不?”

荆芥一脸漠然,红豆只好戳了戳他:“这是我族里的四哥,你跟着我叫就成,四哥问你呢,你会不会治跌打损伤?”

荆芥眼珠子转了转,盯着红豆的眼睛轻声问:“我是会,还是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