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恶狗,真没冤枉你。”

是荆芥!

红豆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瞧,荆芥的手背上被她咬出了一圈小牙印。

“你去哪儿了!”

红豆转过身来,对着荆芥的胸口胡乱砸了几拳。

“你是不是想跑?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不会丢下我的!你亲口承诺的!”

文帝当初也说过,不会丢下她。

可刺客来袭,文帝还是把她丢在了那栋山涧的木屋中。

若非如此,她的孩儿也不会死。

可见,男人的承诺都不可信。

文帝如此,荆芥也如此。

红豆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浑身上下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架势。

荆芥蹙了蹙眉:“你以为我走了?”

“不然呢?”红豆鼻子一酸,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走就走吧,还把门给锁上了,你让我回不了家……我想回家……”

她想爹娘了,想逍遥派的同门师兄弟了。

可笑做鬼一百年,她竟然从不曾见过他们的魂魄。

“哭什么?”

荆芥叹了口气:“家里没柴了,我不知道你多久回来,所以才锁了门。”

红豆这才发现荆芥脚边放着两捆柴火。

她脸上火辣辣的,赶紧认错:“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洗碗走了呢……以后……以后我来洗碗。”

总不能叫荆芥又做饭又洗碗,这也太不像话了。

荆芥嗤笑一声。

不过是洗个碗筷而已,不算什么,他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洗碗煮饭又有什么打紧?

破门外头锁不上,荆芥跳进院子里,从里面把门打开。

红豆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欢欢喜喜地进了门,嘴中不住地夸赞荆芥有能耐,连门都会修,柴火也打得整齐。

荆芥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不用如此谄媚,我说过不会走就是不会走,你这长相不适合谄媚,讨好人的样子像一条哈巴狗。”

红豆气结。

这人就是不经夸!

早知如此,刚刚咬他的时候应该再用点力气,最好撕下一块肉来,这才不负恶狗的名头呢。

第二日一早,四银就背着篓子来喊荆芥,见红豆跟着一块去,四银便好心劝她:“红豆,咱们今儿个要翻山越岭,大概得明日才能回来,要不,你在家看家?”

红豆笑着摇摇头:“四哥不用担心我,我跟着一块儿去,看着荆芥,不然我怕他跑了。”

荆芥眉头微蹙:“放心,我不会跑的,你连一铺炕都没有,我跑什么跑?”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留下四银风中凌乱,这就是小媳妇和上门女婿的相处之道吗?真是长见识了。

走了半个时辰,红豆就后悔了。

谁成想四银嘴里翻座山就到了的大舅哥家竟然是要翻这么高的山!

虽说她曾经为了采药也跋山涉水过,但原主的身子骨太差了,才到半山腰,就气喘吁吁了。

四银就劝红豆回去:“妹子,你就放心把人交给我,我帮你看好他!若是他跑了,我再赔你一个女婿!”

红豆喘着粗气摇摇头:“四哥,你看不住他,他会踹人的。”

四银想起昨日灵堂上,荆芥一脚把曲妈妈踹飞的功夫,再一瞧荆芥冷冷的神色,心里就发憷。

“那……要不,我背你?”

“我来吧。”

荆芥蹲下身,回头似笑非笑地瞅着红豆:“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红豆耳垂微红,咬咬牙趴上了荆芥宽阔的后背。

反正他们都已经是夫妻了,相公背娘子,有什么好羞人的!

荆芥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红豆不敢叫他累着,走一段路,便叫荆芥停下来歇一会儿。

这般走走停停,等到了四银大舅哥张家,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张家愁云惨淡,院子里甚至都堆了灵幡。

听说荆芥是良医,四银又特地说了荆芥的本事,张家人才重新有了笑容,赶忙烧火做饭。

四银的老丈人张老头还特地掏出钱,叫小孙子去割些肉来做菜。

方才在路上,红豆等人已经吃过干粮了,这会儿不是很饿,红豆便说先去看过张大郎再说。

张老头忙把荆芥往里屋请:“我那儿子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了,看了好些良医,可这身子骨竟是越看越差了。”

“前几天还能坐起来,到了昨日,竟说起胡话来,成日家昏睡,一滴水都吃不下去。”

一旁的张老太抹起眼泪:“我那小儿子被征走打仗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壮劳力,一家大小全指望他,他若是倒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红豆不会安慰人,只好劝老两口先出去,张大郎的伤情究竟如何,得叫荆芥看过了再说。

张老太忙说好,又疑惑红豆为什么不出来:“闺女,外头饭都做好了,你先出来垫补两口?”

红豆赶紧推辞:“大娘,我不饿,我相公治病,我得在旁边帮忙呢。”

张大郎的伤口都化脓了,且伤在大腿根处,红豆是个年轻小媳妇,哪好看男人那里。

四银便自告奋勇:“红豆妹子,我来给妹夫打下手,我大舅哥的伤口不好看,怕脏了你的眼。”

红豆抿了抿唇,不过是个跌打损伤而已,比这还难看的伤她都看过呢。

张家人都附和着四银的话,荆芥却忽然把红豆推进了里屋,不耐地道:“我在教我娘子医术,你们这些人不要进来。”

他神情冰冷,气势压人,镇得张家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听见里头叫热水,四银才回过神,搓着手,讪讪地对张老头笑:“爹,我这妹夫就是这样的人,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老头很看得开,他摆了摆手:“有本事的人才这样呢,他们行医的,有些独门秘方不外传,不叫咱们进去看,也是常理。”

里屋炕上,张大郎面色潮红地昏睡着,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屋里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一股恶臭从张大郎身上传来,熏得红豆直蹙眉。

天气越来越热,把人捂成这样,好人也能给捂坏了。

她忙叫荆芥开窗户。

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