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帆建、陈多多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是傻叉。
正在这时,陈多多雇的那个伙计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隔老远,他就大声道:“夫人,你的事情办妥了,恭喜你,以后是自由之身了。”
胡帆建一脸困惑。
陈多多却是笑脸相迎,放下了心头大石。
伙计递给陈多多两张纸,一张是之前的和离书,另一张,是官府的备案凭证。
陈多多接过,冲胡帆建扬了扬,施施然收进自己的荷包。
随后,她看着目瞪口呆的胡帆建,从容道:“不管你心里有什么谋算,都别使在我身上,不然,我一定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言罢,她扬长而去。
胡帆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和离书要备案?”
这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黄脸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为什么她的举动,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胡帆建百思不得其解。
陈多多不回头,也没答他的话,径直离开。
胡帆建气得死去活来,抬腿就去追,一面追一面想,别的都管不了,先追这个贱人,等追上了,一定要将她弄死!
胡帆建怒气冲冲,胡帆建怒火中烧,胡帆建恨不得将陈多多掐死。
然后,然后……气势汹汹的他被掌柜拦住了。
掌柜板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承蒙您来照顾生意,今天您点的酒菜,加起来是十两二钱银子。”
胡帆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钱,根本就不够。
往日里,胡帆建自命清高,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挑着眉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现在,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将身上的银子都摸了出来,涨红着脸道:“我是本地人,您应该认识我吧?我身上只有这些,剩下的银子,稍后我让家人送来就是。”
掌柜皱眉道:“本店是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胡帆建央求再三,掌柜总算松口了,同意派个小伙计,跟着他一起去胡家拿钱。
说起来,今天实在是悲催。
他花钱请客,明明是想跟同窗打好关系,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如今,倒是让陈多多得了好处,毁了自己名声,几个同窗还要跟自己割袍断义。
这钱花的,实在让人憋屈。
自己这是在花钱买罪受吗?
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他要吐血三升了。
等到了家附近,不时有街坊看过来,目光十分奇异。
胡帆建吃惊不已,加快脚步往里走。
等进了家门,老远就听到祖母在哀嚎,母亲在哭泣,妹妹也在抹泪。
父亲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平时活蹦乱跳小霸王一般的儿子,如今却病歪歪躺在**,气息微弱。
家里更是乱糟糟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胡帆建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
以前他回家时,陈多多忙前忙后、殷勤温柔,家里井井有条,桌子上有饭菜有热茶。
陈多多脚不沾地,其他人围坐着说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分和谐美好。
如今,怎么就变了模样呢?
胡家众人见他进门,仿佛见到了救兵,连忙围上来诉苦。
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都是在数落陈多多。
就连瘫痪的祖母,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胡帆建几乎要气疯,衣服被揉成了咸菜。
伙计皱着眉,捏着鼻子,上来催促要账。
平时他很爱看热闹,但今天这地方,实在太臭了,根本待不下去。
胡帆建早将这一茬忘记了,臭着脸道:“催什么?不就是几两银子吗?我这就给你拿。”
他说完便扒拉开母亲和妹妹,回房找银子。
这一找才发现,银子杳无踪影,都被卷跑了,一文钱都没给自己留。
卷钱跑路的,除了陈多多外,不做他想。
胡帆建扭曲着脸,咒骂了一通,但债主不能不打发。
实在没法子,胡帆建只能去找严氏。
严氏骨子里,就是个吝啬爱财的。
虽然今天经历了一番变故,听到要银子,还是立刻变了脸色,咬着牙道:“请什么客要花那么多银子?儿子,你不会被人宰了吧?”
胡帆建极不耐烦:“你把银子拿出来就是了,怎么那么多事?”
严氏哪里肯,连连摇头道:“要是一两二两就算了,你一张口就是五两二钱银子,这也太多了。儿子,你是秀才脸皮薄,不好意思,我去与那伙计对嘴。”
不等胡帆建回答,她就急吼吼冲出去,对着小伙计大骂了一通,翻来覆去指责人家是黑店,丧良心,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小伙计被骂懵了。
满院子的人,登时又围过来看热闹。
因为味道太重了,大家不敢靠太近,便保持了一段距离。
严氏越骂越带劲,趁机发泄
小伙计慢慢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跟她对骂起来。
不仅对骂,他还拍着大腿,向围观群众诉苦道:“我们知味斋是老字号,去过的都知道,菜好价格实惠。这家的胡秀才,直接点了二十个菜,又要了酒,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请得起客结不起账,我来要账还要被骂,哎呦喂,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冤的人吗?”
围观群众纷纷侧目。
“请客的时候装,要掏钱就闹,哎呀,胡家人怎么成这样了?”
“可能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但又比较会装,所以我们才看不出来。”
“没钱就别请客,何必为难一个小伙计呢?”
“……”
胡帆建到底是读书人,听到议论声面红耳赤,走出来向严氏道:“娘,别折腾了,拿银子吧。”
严氏跳着脚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上下嘴皮子一搭就要银子,老娘没银子。”
胡帆建又气又急,拿她没办法,只能求助父亲。
胡富贵脾气暴躁,直接扯过严氏,扇了两巴掌,瓮声瓮气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拿银子去。”
严氏脸本来就肿着,挨了两巴掌后,简直成了猪头。
被打了,也就老实了。
严氏闷着头,去拿了银子。
总算将小伙计打发走了,胡帆建还没松一口气,肚子开始咕咕响起了。
这才想起,今天闹了一场又一场,除了早饭之外,竟然滴米未进。
“娘,去做饭吧。”胡帆建有气无力的道。
严氏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气,闻言立刻道:“你花了十两银子请客,竟然还没有吃饱?竟还要老娘做饭?你在想屁吃。”
怒气翻滚,她直接抬腿回了屋。
没办法,胡帆建只能去命令胡袅儿。
胡袅儿也满心不情愿,被胡帆建扇了两个巴掌后,终于老实了,磨磨蹭蹭进了厨房。
没多久,高氏却扯着嗓子喊起来,说是拉在**了,要严氏给她收拾。
严氏闭着门,装没听见。
胡帆建、胡富贵也没搭理。
高氏再接再厉喊了一刻钟,得不到回应,声音越来越低。
胡帆建一门心思等饭吃,肚子饿得慌,仿佛着火了一般。
实在受不了了,他将“君子远庖厨”的箴言抛之脑后,抬腿进了厨房。
进去后,立马就闻到一股糊味,胡袅儿神情恍惚,竟还在往灶里添柴。
胡帆建差点吐血:“你疯了吗?饭都糊了,还添什么柴?”
胡袅儿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往外抽木柴。
带着火星的木柴,落在木柴堆上,立刻就燃了起来。
要是动作利索、脑子清醒的人遇到这事,很快就能处置好。
但胡帆建、胡袅儿兄妹两个都是废柴,遇事只知道喊叫,根本就处理不了。
叫喊声引来一众街坊邻居。
众人齐心协力,总算将火灭了。
折腾一番,众人筋疲力尽,各自回屋,心里腹诽不已。
虽然他们都爱看戏,但这一天天的,戏也太多了。
折腾到半夜,锅毁了,厨房毁了,胡帆建还是没能吃上饭,饿得想啃生米。
躺在**,胡帆建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吃口饭,怎么就这么难?
当初陈多多在家时,为什么能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呢?
转念想到今天的事,自己花了钱,丢了脸,得好处的,却是陈多多那个贱人。
胡帆建心里仿佛油煎一般,难受得不行。
陈多多心里却乐开了花,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根本就压不住。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陈多多揣着休书和凭证,开启了逛吃模式,心情美滋滋。
之前,她一直在为和离的事情发愁,生怕不能如愿。
如今,可算是梦想成真了,且这个机会,还是胡帆建这个贱人亲自创造的。
他花钱,自己得便宜,这种感觉太好了。
快刀斩乱麻,这种滋味太好了。
接下来,该盘点自己的家当了。
如今她身上,有师傅莫问给的一百两银子,也有从胡帆建那里搜刮来的碎银子。
这几天,花销了一些,算下来,自己只有一百零二两银子。
不算多也不算少,要是一般人,守着这些钱慢慢用,可以用很长时间。
但陈多多显然不是一般人。
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况,自己认的莫问师傅,是很有钱的。
不奢侈一把,不疯狂消费一把,怎么对得起这几天自己吃的苦呢?
抱着这个想法,陈多多花钱如流水。
她直奔成衣店,从里到外,一口气给自己买了四套衣服。
接下来,她又去了首饰店。
首饰店的东西很多,看得人目不暇接,但陈多多不想戴手镯这些玩意儿,觉得太累赘了,便只买了一只金凤簪,几支珠花,一对珍珠耳环。
除此之外,倒也有合她心意的饰物,但要价太高了。
陈多多恋恋不舍将东西放下,下定决心,等赚够了钱,一定要大买特买才行。
逛完了,陈多多心满意足,携着一堆东西回了之前的客栈。
陈多多将东西放下,去了二楼,打算让伙计给自己送些热水过来。
大热天,泡个热水澡才舒服。
找到伙计,她正想说明来意,却被人截胡了。
一进门,就冲那伙计喊道:“伙计,快让厨房弄两样菜出来,送到小爷房间。”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小伙,年纪并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却生得极为好看,目如晨星,剑眉薄唇,真真是色如春花,艳色夺人。
极寻常的灰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比锦衣华服都要吸引人。
有种人,披着麻袋也好看。
有种人,是天生的冷白皮,怎么晒都不黑,皮肤又白又有光泽。
美人当前,陈多多看了又看,不由自主羡慕嫉妒恨,即便被人截胡也没计较。
等那美男子走后,陈多多跟伙计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人姓施名慕寒,自小被父母遗弃,在寺庙长大,学了一身好武艺,但脾气暴躁不好惹,毫无佛性,被师傅赶下山,索性当了游侠。
陈多多听完他的事情,不由自主露出怜爱之色。
伙计见状,便叹息道:“又一个倾慕者,啧啧,这个施郎君,实在是了不得。”
陈多多诧异道:“很多人仰慕他吗?”
伙计连连点头:“那当然,他有这样的脸,身世又堪怜,不管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已经成了婚的女子,时不时就来这里偷看他,还给他送东西呢。”说着便撇了撇嘴。
陈多多笑而不语,心说,你要是有这样的脸,大家定然也会来看你的。
吃不到葡萄,当然要说葡萄酸啦。
本以为只是不经意的惊鸿一瞥,没想到,这人的命运,竟然与她绑在一起了。
陈多多沐浴完,端着浴桶去后院倒,拐弯的时候,直接撞上了施慕寒,酿成一桩小事故。
在陈多多的惊叫声中,水**漾出来,施慕寒的衣裳打湿了大半,陈多多自己却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