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辉觉得大事不妙。

——他的直觉很对。

他慌慌张张站起身,走向陈多多,先声夺人道:“有事吗?走走,我们回府再说。”

陈多多摇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这事儿我有点想不明白,正好让大伙儿评评理。”

陈清辉胆战心惊,一面伸手去拉扯陈多多,一面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鬼话?你在府里闹就是了,何必到外面来丢人现眼?”

陈多多眼睛眨巴眨巴,瞬间泪盈于眶,切换绿茶模式:“你骂我,你之前骗我,现在又骂我,呜呜呜……”

见状,陈清辉的同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不自觉就变了。

陈清辉气得吐血。

陈多多这种作态,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一起**纠纷。

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他只得解释道:“各位,各位,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位是我亲生女儿。”

陈多多接口道:“是亲生的,但也是最命苦的。”

她一面抹泪,一面诉苦,将昨天对着郭御史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陈清辉心急如焚,开口呵斥,伸手去拉,陈多多却纹丝不动,依旧絮絮叨叨,小嘴叭叭响叨个没完。

事实证明,一个人,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永远叫不走一个铁了心要抹黑自己的人。

陈清辉起初惶恐震怒,后来郁闷懊恼,悔恨得不行。

将陈多多叫回家,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想让陈多多当自己的垫脚石,想将她当牛马当孙子一般使唤。

但现在,他想跪下来叫爷爷,想求陈多多放自己一马。

他心里的想法,眼神里的央求,陈多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慢慢的,陈清辉直接就麻了。

到后来,陈多多增添了新的说辞,哀哀切切:“昨天陈大人说了,要让我母亲姚氏当家,母亲高兴得一夜没有睡着觉。今天我起了个大早,陪母亲料理家事,但一个下人都没来。”

她盯着陈清辉,含着泪道:“下人怎么敢阳奉阴违?显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所以我才过来求陈大人,希望他高抬贵手,不要作弄我们,不要说一套做一套,伤母亲的心……”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

听来听去,都是陈家家事,这……这很难评。

内中有个叫毛贵的官吏,跟陈清辉平时就合不来,生过不少口角,互有胜负。

如今逮着机会,毛贵没迟疑多久,就开口道:“县主的来意,我已经听明白了。此事自然是陈大人做得不好,陈大人,平时你瞧着冠冕堂皇,说话的时候也大义凛然,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干出这样的事,啧啧,我真是看错你了。”

万事开头难,有人开了头,那就不难了。

何况,陈多多又是皇上亲自封的县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众人便嘀咕起来。

“贵妾当家,家风不正,陈大人的原配定然吃了很多苦。”

“那是肯定的,你看陈县主,哭得多伤心呀,定然是在为母亲鸣不平。”

“陈县主真孝顺呀,有这样的女儿真好,真有福气……”

陈清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忍不住想咆哮,这算什么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他吸了两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挤出笑容道:“你的来意我都听明白了,这事儿是家事,你不该闯进来闹腾。”

陈多多低着头道:“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但我求助无门,心里憋屈,不来找父亲,还能找谁呢?父亲,你是一家之主,也是我的依靠和指望呀。”

陈清辉:“……”

谁家好人这样对自己的依靠和指望?

陈清辉强忍着扇她两巴掌的冲动,沉声道:“行了,事情我都清楚了,不用再啰嗦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公事,晚上回府了再处理。”

陈多多嘴唇抿成一条线,徐徐道:“那好吧,我听陈大人的。”

陈清辉刚要松一口气,陈多多接着道:“要是处理好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没处理好,我再来找陈大人就是了,毕竟已经熟门熟路了,何况,陈大人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我相信。”

她说完这些话,冲陈清辉的同僚们盈盈一拜,温婉道:“今天叨扰了,小女子告辞。”

陈多多飘然离去,留下脸上闪耀着五颜六色的陈清辉。

耳畔,还传来同僚们的议论声,有夸陈多多仪态好懂礼貌的,有嗟叹陈多多命苦的,还有慨叹夫妻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陈清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恨不得就此晕厥百事不管。

陈多多一直低垂着头,等上了雇的马车后,却忍不住爆笑起来。

这一次,是冬梅和杏香陪着她出来的。

除此之外,施慕寒也跟着出来了,骑马缓行,护佑左右。

陈多多不是小气之人,进京连续发财,想起施慕寒想要一匹马,就拿出一百两银子,让他自己去买一匹。

虽然马不是名驹,但施慕寒很爱惜,自己亲自照顾。

施慕寒剑眉星目,长得很出色,虽然穿着黑色短打,依旧掩饰不了天生的好容貌。

尤其他神色冷峻,目不斜视,身上添了几分清冷气质。

偏偏小姑娘、小媳妇们都爱这个调调,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有那胆大的,会跟在他马后慢跑,往他身上投掷荷包鲜花,非常受欢迎。

杏香掀开轿帘,往后面看了看,才收回视线,撇嘴道:“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冬梅笑了笑不予置评,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陈多多,轻声道:“姑娘悠着点儿,别笑过头了肚子疼。”

陈多多这才消停下来,得意的道:“今天真是太爽了。”

一想到陈清辉仿佛吃了屎的表情,她就乐开了花。

演技大爆发,世界欠我一座奥斯卡。

冬梅正要答话,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夹杂着不少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杏香惊呼道:“听这动静,似乎有人在纵马呢。”

冬梅瞪圆了眼睛:“纵马?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这胆子也太大了。”

杏香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平时又是个包打听,闻言立即道:“一般人自然不敢干这事,但京城有一伙儿纨绔,结了帮派,仗着自己家非富即贵,天不怕地不怕,时不时就要闹点事。”

“时常跟我们姑娘来往的罗公子,之前也是其中一员呢,也不知道如今改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