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大夫,不能拿人的性命开玩笑。

李金波这种人,自己肯救已经不错了,凭什么给他输血?凭什么要将事情做到位?

这种人,没必要让他迅速回血。

他好过了,其他人该不好过了。

反正已经救活了,慢慢养着吧,吃点苦头不是坏事,其他人能少受点折磨,他自己也能得点教训,简直是皆大欢喜呀。

一切妥当后,杏香将门拉开了。

面对一拥而上的亲属,陈多多皱着眉,将人拦住了。

她看着忠勇侯,缓缓道:“手术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七天很关键,要是能熬过去,应该就没事,但这几天也得照我的规矩来,由我带来的人喂药看护,其他家属隔着窗探视。”

忠勇侯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陈多多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是做大手术,目前,病人身体异常虚弱,必须由专业人士看护。要是任由众人进进出出,一个不注意,将身上带的污染物或者疾病传染到病人身上,病人小命不保。”

手术成功,是第一步。

想要活命,得抗住术后感染。

忠勇侯略一沉吟,便颔首道:“旁人都救不了金波,只有县主能救,如今,自然要照县主的规矩来才行。”

太夫人桓氏也没有异议,夸赞了陈多多几句,转头就去骂邱哲等人,说他们不学无术是饭桶,无能不中用等等。

一众太医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陈多多却看不过去,皱眉道:“太夫人,术业有专攻,令孙的病恰好我能治,但不代表其他大夫就是平庸无能之辈,还请嘴下留情。”

桓氏连忙笑着道:“县主开口求情,老身岂会揪着不放?罢了,你们都走吧,这里有陈县主就行了。”

邱哲等人松了一口气,忙朝陈多多拱手道谢,擦着汗退了出去。

桓氏看向一脸倦容的陈多多,陪笑道:“县主累坏了吧?老身早命人准备了客房,县主去歇息吧,在咱们这里住几天,如何?”

李金波情况不明,陈多多本就打算留下来,闻言颔首道:“多谢太夫人,我们会留下来,等令孙度过危险期再走。”

当下,她做了安排,留杏香看护李金波,其余人都去洗澡换衣服吃饭。

等收拾妥当后,再与杏香换班。

三个姑娘,每人看护四个时辰,病人跟前不能断人。

虽然不允许侯府的人进去探视,但伺候李金波的丫鬟婆子们一直在廊下听命,随叫随到,倒也方便。

侯府拿她们当贵宾款待,不管谁吃饭,都要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机会难得,陈多多让大家挑喜欢的可劲造,自己也吃撑了。

半夜的时候,李金波发起高烧。

陈多多吃多了,又有入睡困难症,换了环境,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人唤醒。

她咒骂了几声,才匆匆披衣服起来,给李金波打了退烧针,喂了几粒口服的消炎药,又亲自用酒精给他擦身体。

忙活到天大亮,烧总算退了。

桓氏过来探视,见陈多多一张脸白如纸,忙拉着陈多多,连声谢个不停。

陈多多耐着性子,应酬了几句,便打着哈欠,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屋补眠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正吃着晚饭,又有丫鬟来报,说是李金波又开始发烧了。

陈多多再次低声咒骂了两句,重复昨晚的操作。

到了第三天,总算没再烧了,大家都舒服、舒坦了。

当然,这个大家不包括一直昏迷不醒的李金波。

虽然人没醒,但李金波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第四天,正值除夕。

这本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忠勇侯府却因为李金波受伤陷入低迷中,毫无庆贺的意思。

陈多多无所事事,索性到病房陪伴当班值守的书香,好让病人家属觉得自己尽心尽力了,请自己物超所值。

陈多多拉着书香,一起喝茶吃点心。

李金波苏醒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

缕缕阳光撒在窗棂上,有女子相对而坐,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背影,仿佛一帧画儿,恍惚间,只觉得岁月静好,活着真好。

听到响动声,陈多多缓缓回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李金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是受了伤,不是脑子坏了。

眼前这女子,他怎么会不认得呢?

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是死是活?这个讨厌鬼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李金波脑中闪过很多问号。

陈多多冲书香道:“给他喂水吧。”

书香答应下来,连忙倒了水喂给李金波。

李金波喉咙干得要冒烟,却迟疑着不敢喝。

陈多多心领神会,嗤笑道:“怎么,怕我害你吗?我是大夫,你清醒一点,我要是想弄死你,你早就没命了。”

这话倒也有道理,李金波这才张开嘴,喝了一杯,又主动要了一杯。

人醒了,情况基本就稳定了。

陈多多并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嘱咐书香给他安排一些流食,丢下一句:“你以后都改了吧。”便施施然离开。

李金波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简直开始怀疑人生。

这母夜叉一般的人物,竟是自己的救星?

老天爷,你在玩我吗?

自然没人听得到他的心声。

虽然陈多多胸有成竹,淡定自若,但侯府众人知道李金波其实一条腿已经进了鬼门关,一直悬着心,担忧不已。

直到李金波醒过来,众人欢喜之余,彻底被陈多多折服。

难怪昭玄帝给予厚赏,难怪邱哲推荐她,果然有几把刷子。

李金波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只是每每见了陈多多,都会变得神色恍惚、满脸通红。

陈多多见状,默默在心里点评,这人知道羞愧,有廉耻心,不算无药可救。

陈多多又待了几天,才去找桓氏辞行。

桓氏照旧说了些感激的话,期期艾艾问道:“金波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吗?县主能多住几天吗?”

陈多多笑着道:“太夫人放心,令孙好得差不多了,怎么照料,我身边的杏香已经跟丫鬟婆子们交代清楚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腿部的骨折,得卧床休息一个月才能下地,可以请专门的骨科大夫时不时过来看诊,他们比我在行。”

桓氏赞叹道:“县主不仅医术高明,还宅心仁厚夸赞同行,啧啧,满京城都找不出县主这样的人物。”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这几天李家一直拿她们四人当贵宾。

陈多多心里的怨气,不自觉就淡了下来。

彼此又客套了一番,因陈多多归心似箭,桓氏只得答应让她离开,让人安排了车马。

登车之际,却看到了熟人的面孔——罗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