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一听到尹静默的名字,仿佛又受到刺激一样,她抓住刘宏的手,喃喃道:“她不是你妹妹,她不是你妹妹,你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你妹妹!”
刘宏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抓住母亲的手,语气坚定:“妈,这件事不是爸的错,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您,他也是受害者,您一定要相信他!”
王钰看着刘宏,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儿子,你早知道?静默也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啊,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刘宏:“妈,如果爸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我第一个出来为您讨公道,可事实是,这整件事,大家都是受害者,静默的亲生母亲是,静默是,爸也是。
我们之所以瞒着您,是不想让您乱想,不想让您受到伤害。就算您现在不相信其他人,可您得相信我啊!”
刘宏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但她明显平静了许多。刘宏又说:“妈,这件事等您身体好了,我仔细说给您听。现在您要放宽心,好好休息,爸最需要的一直是您!”
刘宏知道,母亲虽然还在纠结此事,但心中最担心的还是父亲的病情。
为了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刘宏说:“妈,我让您准儿媳进来陪您,我去看下爸那边的情况。”
果然,王钰听到“准儿媳”三个字时,眼中闪现异样的光。
手术室外气氛凝重,尹静默看见刘宏过来,赶紧问:“妈怎么样了?”
刘宏答非所问:“她知道了你的身世!”
尹静默最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了,比起当初自己知道身世,她更害怕母亲知道她的身世。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王钰,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尹静默看着刘宏,不知所措。
刘宏大概是理解她的担忧,安慰说:“等妈冷静下来,你们再好好聊聊,我想,她是不会舍得失去你这个女儿的。”
柳川风也说:“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错,你跟妈可能都需要时间来调整心情,你们近二十年的母女情一定能经受得起任何考验。”
尹静默想去看看母亲,但她明白现在不是好的时机。王钰刚经历过重大打击,而自己就是那个射向她的利器,现在出现在她面前,无疑是让她睹人思痛。
尹静默想起跟王钰间的点点滴滴,曾经她们是那么的亲密,母贤子孝是对她们关系的最好描述。
现在,她躺在病**,自己就在医院,却不能进去看一眼。
更可怕的是,现在心与心的距离要远比身体的距离大得多。
泪水无声流下,尹静默又看向紧闭的手术室门,红色的字依然在不停闪烁,晃得她的眼睛干涩生疼。
她不敢想象,如果里面的人再也出不来了,她的人生将会有多大的遗憾。
柳川风扶尹静默坐回椅子上,刘宏背靠墙壁站得笔直,安静的医院走廊上,三个人定格成一副忧伤的画面。
时间在沉默中悄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三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走出来的医生,他们都想从医生的眼睛中读到一些好的信息。
可是,见惯生老病死的专家将一切掩饰的太好,他们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尹静默想站起来,可腿已经酸软,还没等她站稳,刘宏已经走到了医生的面前。
摘下口罩,医生只说了句:“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随后,从里面推出了被白布盖着的人。
刘宏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尹静默憋在心里的那声叫喊终于破口而出,“爸,我错了!”
她跟着推车跑起来,想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她不相信白布下面躺着的人是她的父亲。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他还没有得到她的亲口谅解呢!
柳川风在后面抱住她,希望她的悲伤可以转移到自己身上。
王钰知道刘同去世的消息时,竟表现的出奇的平静,她知道自己没有悲伤的权力,她知道刘同想要的是她的原谅,也想要她长命百岁幸福安康的生活下去。
王钰哭笑着自言自语:“夫妻一场,你却走的那么匆忙,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其实,不管默默的生父母是谁,她早已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被我随手一挥就立马缴械投降了。”
刘同的去世,让悲伤笼罩了整个刘家,也让他自己和亲人从此在秘密的绝境中得到解脱。
他在战场上戎马一生,一手将刘氏从一个小小的公司发展到全国有名的上市集团,可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却有那么多的未了心愿。
然而,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他那未能完成的圆满他们都将为他一一实现。
***
郊区的墓园里,程沅坐在一座墓碑前面喝酒,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感恩戴德,一会儿谩骂诅咒,像个精神病人一样。
墓碑上是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看上去四十左右。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眉清目秀,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
虽然,墓碑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已有些破旧,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程沅的手指头沿着凸凹的笔画从上往下慢慢描绘着,“妈,本来,我很感激你的养育之恩,可我没想到你只是将我当成她的替身。
本来,我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可你却将别人给你的大笔的钱捐给了福利院,还骗我说是为了我。
本来,以你的条件可以找个好男人让我们过的舒服一些,可你偏偏要逞强独过。
你说,你到底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在故意虐待我?”
停顿一下,喝口酒,她又继续说:“妈,这个世上只有我叫你妈,以后不会有人来看你了,你就孤零零的在这里待着吧!”
程沅东摇西晃的走出墓园,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跟王钰见完面后,她就一直关注着刘氏的消息,也时刻准备着迎接警察的到来。
可两天天过去了,她没等来警察,却得到了刘同去世的消息。
程沅没想到事情会到出人命的地步,所有报复成功后的快.感在那一刻全变成巨大的恐惧。
她仿佛能看到刘宏和尹静默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样子,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精神几乎到崩溃的边缘。
从墓园回来,程沅将家里仔细打扫一遍,把所有东西都整理的仅仅有条。
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躺在**睡觉。
她身体躺的笔直,两手交握放在胸口上,这是她这辈子睡觉用的最老实的睡姿。
闭上眼睛,她在脑海中回忆着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爱心福利院依然是她记忆中的第一站,然后是第一个新家,再就是不停的变换的住所,最后的最后,她想起的是刘宏送她回家的那个夜晚,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时,她所感受到的温暖。
哭着来到人世,微笑着离开,看似圆满了一生,却给不相干的人造成终身困扰。
程沅的尸体被发现时,是两天后,她现在没有亲人,一辈子心机太重也没什么朋友,最后警方居然联系到尹静默。
程沅没留下什么遗言,只在床头柜上放有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句话,希望死后埋在郊区的那个墓园。
尹静默问警察:“你们为什么会联系我?”
警察回答:“因为她的通讯录里只有你一个联系人!”
尹静默按照程沅的要求,将她的墓碑建在了她指定的墓园。
虽然程沅从没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但尹静默却有那么一段时间将她当成朋友!
现在,死者为大,尹静默不再计较已经发生过的那些恩怨,也许,程沅不是在利用自己,只是她从未学会真心待人而已。
***
失去父亲的遗憾让尹静默无心想其他的事情,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柳川风准备将提前订好的婚礼日期往后推迟。
但是被刘宏制止了。
刘宏说:“静默,我知道你心里后悔没能及时跟爸沟通,没能亲口告诉他其实你并没有那么怨他。但你想过没有,他的心愿是什么?他生前没能以亲生父亲的名义照顾过你,已是他这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难道你还要让他担上耽误你终身大事的罪名吗?我相信,他更愿意看到你和川风早日步入殿堂,然后幸福美满的生活一辈子!”
提到父亲,尹静默心中是无尽的悲伤。
可哥哥说的对,也许看到她幸福,他才能走得更安心!
夏末秋初,绿意即退稍泛黄的季节,尹静默和柳川风的婚礼如期举行。
本来刘宏想接受尹静默的提议跟他们凑一起举行婚礼,可奈何场地有限,他不想委屈林玥,柳川风也不愿意让尹静默将就,最后只好作罢!
盛大的婚礼现场,灯光闪烁,乐鸣花香,尹静默在万千瞩目中挽着刘宏的胳膊缓缓走来,柳川风看着走向自己的新娘,两眼里是如星光般灿烂的笑。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刘宏将尹静默的手放到柳川风温暖的大掌中,说:“我妹妹就拜托给你了,余生请好生照顾!”
柳川风语气坚定中带着虔诚,“我会的!”
主持人不断造势活跃气氛,后面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两人从相识相知到分离最后又再次重逢的许多细节,尹静默低声问面前的人,“你怎么弄的这些照片?”
柳川风神秘笑答:“你猜!”
尹静默无声抗议,今天这日子还要欺侮我智商不够吗?
只听柳川风在她耳边低语:“关于我们的一切,我早做好了一辈子的准备!”
尹静默挑衅的看向得意的人:“你就那么肯定?”
柳川风笑而不语。
当然,从我决定被你搞定的那一刻起,我就想的是一辈子。
岁月静好,我们一恋成鸳。
***
时间增加了岁月,光阴给我们故事。
又到一年清明时节,尹静默一家人去看望父亲,回程时,柳川风和尹静默改道去了郊区的另一个墓园。
其实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悄悄过来祭拜一下程沅。
除了第一次过来是尹静默主动要求的,后来都是柳川风提出的。因为他们第一年过去,经过一个墓碑时,柳川风发现墓碑上的人跟尹静默的眉眼极其相似,后来,他又看了下名字,居然姓尹。
柳川风觉得,这也许是缘分,也许是程沅最后的良心发现。
尹静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人是看不见自己的长相的。
但本性善良的她听从了柳川风的建议,每年都会“顺道”给那个无人问津的墓碑献上一束鲜花。
刚开始是两个人去,后来是带着孩子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