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敖玄月。”

一句话掷地有声的回响着。

语速缓慢,白榆时刻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实话说,他的把握只有七成。并不绝对。

白榆不是什么智珠在握庙算千里的智者,这一次能看破也纯属灵光一闪,若不是看到地劫星把首级丢进食盒里,他也猜不到还有这种方式。

但……

倘若事实真是如此,对他是一件极好的事,活着的敖玄月正是他此行来的目标。

很快,坐在病**的龙剑泉动了。

他抬起手,两根手指探入口中,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什么,缓缓取出。

指尖是一枚散发着淡淡烟气的宝珠,环绕着蜃气楼般的幻影。

紧接着,干练的龙剑泉消失了,像是剥掉了一层透明的蝉衣,出现在视线正中央的已是一名女子,她有着高耸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长发过肩,样貌和龙剑泉相似但五官更加的柔和,亦更加成熟。

她的手掌心上,宝珠滴溜溜的转动着,微弱的白光照亮了她立体的五官,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流露着奇异的复杂。

“你是对的。”

“我就是敖玄月。”

黑煞弓使看到这‘大变活人’的一幕,顿时惊疑不定,他说:“第六皓月,居然是女子。”

敖玄月说:“很意外?”

“天下人都被你骗了,如何能不意外,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奇物·蜃气珠,龙族的密传宝物,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用处。”敖玄月说:“这也是剑泉交给我的。”

白榆得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但他不觉得高兴,而是说:“所以真正的龙剑泉……”

“死了,死在了三年前。”

“……”

“不必为他难过什么,这是剑泉自己的决定。”敖玄月解释着,然后停顿,她并不想给自己开脱。

“如果他不是自愿,哪怕一点动静都骗不过敖霜。”白榆接下了没说完的解释:“或许这一切都是他亲手谋划的吧。”

地劫星沉声:“可你为了逃出龙渊,居然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死去?甚至还将其……”

最毒妇人心都不足以形容这种丧心病狂。

敖玄月冷静的诉说:“剑泉身体不好,他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如用命来成全我的失踪和逃逸……我也不需要彻底背井离乡,只需要借用他的身份,便可假死重活。”

弓使冷笑:“人心恶毒,这些话我怕是信不得。”

他见过太多恶行,对人性几乎悲观,若是敖玄月杀了龙剑泉,然后分尸分批的带出龙渊,再替换其身份……也不无可能!

白榆却说:“我信她所说。”

地劫星感叹着小老弟太年轻:“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了她的面。”

白榆摸着猫猫的脑袋,很不情愿的说:“为了骗过外面的敖霜,不能在第一天就将龙剑泉杀死,他必须保留着足够清醒的意识,来充当‘替身’,这么说,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弓使默然。

如果龙剑泉不是心甘情愿的配合,那么他根本不可能不对外界求救。

他沉默良久,看着敖玄月,又看着沾染着血迹的食盒,仿佛那就是龙剑泉留下的遗物。

“值得吗?”

“我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敖玄月捡起地上的食盒,抚摸着它的边缘,语气轻柔:“他说,不存在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白榆感叹:“我突然很想认识他了,可惜我来迟了三年。”

“是啊。”敖玄月忽然起身走近。

地劫星差点亮出黑煞弓,但在白榆的注视下又把手放了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少年的脸颊:“你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像我和若即一样。”

“他只是比你稍稍大一些,你们明明一点都不像,但看到你,总会让我想起他。”

敖玄月眼里的怀念和痛苦都无比真实,卸除了伪装后如同换了一个人,再无半点尖锐,或许她的尖刺也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当她露出柔弱的肚皮,证明她真的放下了警惕。

本该无法动弹的白榆,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敖玄月微微一怔,然后说:“我撤回前言,你和剑泉一样狡猾和调皮。”

猫猫围绕着白榆跑圈,拆下了他脖子上的绷带,重获自由后,他盯着敖玄月,目不转睛。

“所以呢?”

“什么所以?”

“你还没说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白榆语气低沉:“千尘社和你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以及……将你逼迫到这一境地的人,究竟是谁?”

敖玄月侧过眸子:“……”

“你可不要否认。”白榆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个机会,岂能容忍她逃跑:“你只用了三年就成为皓月,证明自身天赋出众,不过我更相信这背后有别的原因,或许爱是最伟大的力量,但恨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恨之入骨,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被白榆识破真身后,敖玄月彻底软化,她苦涩道:“现在知道这些,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和帮助。”

“即便龙之乡,也不过蓬莱岛的一座村落,少许风浪都能将它倾覆,我们只能小心翼翼。”

“倘若一日封圣,我才有资格将真相说出。”

白榆瞪眼:“你若是不能封圣,还能让这个秘密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

“现在说出来又能怎么样,没人知道你就是龙剑泉,更是隔墙无耳。”

敖玄月默默侧过头。

地劫星以为是自己被嫌弃了,便转过身:“我去拉个屎……你慢慢跟她谈情说爱。”

“去吧,别撑死了。”

“……你妈的!”

黑煞弓使离开后,白榆转过头:“没第三者了,说吧。”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特意来蓬莱?还不都是为了找寻苏若即。”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得找到她,再不济也得把她的尸体和遗物给带回去。”

他从未忘记自己此行是为了什么,敖玄月还活着,那不论如何都要撬开她的嘴。

白榆说:“我连霸者的农夫三拳都挡得住……况且,封圣也不敢在蓬莱岛上动手。”

这句话倒是稍微打动了敖玄月。

她深深看了眼白榆,凑近后坐在床边:“这也是我愿意解除蜃气珠伪装的原因,至少你证明了自己可以做得到自保,不过我需要求证一下……如今的你到底有多强?”

白榆思忖后如实回答:“五阶之下,均可一战。”

敖玄月又问:“包括凰栖霞?”

“她是我迟早会越过的高山。”白榆左手抚摸着守护猫猫:“我总觉得,封圣之前,和她之间必有一战。”

“很有志气……和当初若即一样。”敖玄月很怀念自己的好朋友,总是时常提及,俄顷,她抬起眸子。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会当真看待。”

“关于这件事的记录,我都留在了深渊里。”

“包括我的‘记忆’本身。”

“你问我,我不会告诉你,因为这有违我当初立下的天道誓言,但记忆可以告诉你。”

“只有我知道记忆存在的位置在哪里,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要带着我的‘记忆’,去往第二十八层的镜花泽。”

白榆猜到了接下来的展开:“但是,你不会无偿送给我……”

“不,我会无偿送给你,只要你达到我的要求。”

敖玄月提出交易:“你有一年的时间,你需要在一年内,进入风云榜前十!”

白榆想了想,摇头道:“这要求我不能答应。”

敖玄月放低了要求:“那就一年半。”

“我半年后就要离开大夏,去往罗马。”白榆说到这里的表情很微妙:“我没那么多的时间。”

敖玄月正要开口,被白榆主动打断。

少年提起守护灵体放在头顶,自己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三个月内,我会成为当世第七皓月。”

“这样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猫猫:“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