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相对论么?
把手放在八十度的热水里,哪怕是五秒钟也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如果是在群里和沙雕群友聊天水群,过去一个小时也仿佛只有十分钟而已。
这就是相对论。
时间的流速,是因人而异的。
本该是热恋时期,却足足六年不见。
白榆诚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他在京城的时间里,光是为了应付苏家姐妹就已经自顾不暇,而且提前就做好了要去瀛洲的准备,所以这段时间对雨宫真昼的态度并不算很积极。
这是很正常的。
当相隔甚远无法见面的时候,会忍不住一封封书信的来回邮递;可当手机就在身边,随时可以联系的时候,往往数日都懒得再拨通一次电话号码。
白榆想要见到她,随时都能见得到,所以他的疏离感并不严重,就像是随时能够上网面见网恋女友那样。
他也想过,若是一直保持着不见面,是否就不会被双方相差的十年时光给追上。
但当他来到瀛洲后,很多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倒是没想过,和雨宫真昼的相处时间也会变得如此的难熬,甚至于度日如年……或许是因为情感错位,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借口来说服自己,目光每每触及到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他便深感自己言语能力的匮乏,缺乏作为渣男的自我修养,连几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磨砺的,等待爱情的鲜花盛开后的荒野,会生长出名为成熟和重逢的累累硕果。
问题在于,时间对两人并不公平,只把等待单方面的留给了女孩。
就好比是一周前才见过的朋友,一周后就变成了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若是这其中再加上一个‘没分手的前女友’身份,实在是有够尴尬的。
更遑论,两人的关系要比这件事复杂的多。
别瞧着白榆对外强宣称的那般霸气,但实际上……这还是第一次网恋奔现。
和其他本就现实里认识的女孩不一样,异国他乡,又过去了六年时光,自然是感觉不同。
难怪都说异地恋和网恋奔现容易分。
白榆心绪混乱的很。
白榆知道自己是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该死的近在咫尺却又久别重逢的沉默。
来之前,很多事很多问题,根本没有经过深切的思考,他只是知道自己应该走一趟,至于见面了如何,见面后又如何,那些……他其实并未考虑的那么深刻。
不久之前,他想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卖弄,双方在地狱界或者龙脉界中一边砍怪一边聊天,愉快的享受着进步的过程。
可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六年的时间横亘在两人之间,白榆不知道是该故意点明清楚,还是应该将它忽略,直接回归到昨日……终归,这都需要一个过程,他认为真昼有怨气实在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
也就在白榆挣扎于这种该不该开口,能不能点明的自我内耗中时……
雨宫真昼能察觉到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于是她很巧妙的跳过了最初的重逢话题,明明她是那么的想要走上去拥抱对方,但她忍住了,将所有情绪积压下。
直至她感觉那种疏离感被渐渐驱散后,她便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
将妹妹赶了出去。
“命运先生。”
神色是那么的诚挚而认真,她轻声说道:“这六年来……我很想你。”
白榆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一颗,而是两颗心脏一起跳了一下,瞬间体温都提高了一两度。
那绝非妄言。
也绝非表演。
对白榆那么困难才能打破的沉默,在这一句发自内心的独白前彻底粉碎。
真诚才是必杀技。
雨宫真昼握着那双手,轻轻贴着脸颊,没有焦距的双眼也睁开了,仿佛想要在一片漆黑里搜寻对方的面容。
“每一天都想。”
像只猫儿,用脸颊蹭着最喜欢的人。
肢体动作比言语更加好懂,更加清晰的证明着她的内心情绪。
白榆脑袋空灵了一秒钟,有些呆呆的望着她。
她是看不见的。
但她在看自己。
两人的视线交汇着。
若要真的算起来,穿越来到这里后,陪伴他最久的人,是雨宫真昼……苏若离虽然天天相见,但并不能在睡梦都和他一起分享时光和秘密。
是啊,她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从过去,到现在……
白榆望着雨宫真昼的面容,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哪怕六年不见,她也没有什么改变,就像是时间被定格了,唯有思念变得越发深刻了。
忽然明白,原来自己径自烦恼的很多事,根本一开始不存在。
六年时间,不短暂,很漫长。
对雨宫真昼必然是一段非常难熬的岁月,但她也明白那不是谁的错,仅仅是时间的错位。
可在阔别重逢的当下,她根本不会去考虑那六年时间带给自己的等待和空虚,而是在意这一次的重逢是否能够治愈自己因苦等而干枯的内心。
她不会去责怪,也不会发小脾气,而是要抓紧一切时间,把欠缺的填补上。
但,如果她不说,没人会清楚她如何想。
而当她开口了,那么这些问题也不再是阻碍。
喜欢和爱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感情,需要经营,需要磨砺……表白成功不过是第一步,而其中要经历的磨砺有众多。
或许这六年时间,在一生一世一心只爱一个人的雨宫真昼眼中,不过是一场注定开花结果前的等候。
肯定会有人说……这太过于理想了。
但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被名为真诚的必杀技秒的只剩下一丝血皮的白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脱离雨宫姑娘双手的能力和思考。
他也不想脱离。
谁能拒绝温柔乡?
反正他不能。
“是我来晚了。”他低声说:“抱歉。”
雨宫真昼轻声说:“六年时间而已,我还没有变老,就算有一天我变成了老婆婆的模样,我也相信,先生会来见我的。”
白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走上去。
桌子悄无声息的断裂成两截,坍塌在了地上。
两人之间的最后距离也被斩断。
白榆静默的将她拥抱入怀里,她也回应了一个小鸟依人的拥抱。
此时,没人看到。
侧脸贴在青年肩膀上的雨宫真昼悄悄露出的笑容,带着丝丝的满足和狡黠。
……
“男人的愧疚心是最好利用的产物。”
“一个误会,就能让他们轻而易举的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而解开误会,又能激发对方的愧疚情绪,从而大幅提升对方的好感。”
不愧是长乐天花魁亲自传授的过来人经验,果真有用。
……
“唉……”
营帐外,南诗织蹲在地上,两只手托着腮帮,目光幽远的望着月亮。
她的心绪如同风吹过的蒲公英般缭乱。
她不能回过头去看营帐内到底在发生什么。
又忍不住内心的强烈好奇。
想要回头,但是不能。
甚至还要留在这里任劳任怨的守着大门。
此时刚刚好,南香奈在两名护卫的护送下,送来了夜宵。
她远远便看到了蹲在营帐外走神的南诗织,奇怪的问:“姐姐为什么蹲在外面?”
“因为里面正在忙。”
“是真昼姐姐在洗澡么?”南香奈问:“要不要我去替她擦擦背?”
南诗织有气无力的说:“你要是进去了,下次指不定会被她用棉被裹起来吊起来打一顿。”
“啊这……”南香奈不解:“到底是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南诗织举头望明月:“只不过,是我可能要多个侄子侄女了。”
“啊?”南香奈瞪大眼睛。
然后营帐里就飞出来一本书,落在南诗织后脑勺上。
“不敬仙师!好好解释!”
南诗织捂着后脑勺,心想里面居然没有打起来。
南香奈听到了那呵斥声,疑惑的问:“为什么营帐里有男人?”
“那是先生。”南诗织眨了眨眼睛:“他在给我们开小灶呢?”
“先生啊……”南香奈此时也好奇了起来:“我能进去看看吗?”
“最好不要,他很严格的。”南诗织故意说漏嘴:“就算是我,在先生高超的实力和技艺前,也只能坚持二十秒就要败退。”
南香奈先是赞叹一句:“不愧是……”
南诗织继续说:“就算是我连续尝试,也还是完全不行,加起来不到两分钟就要全身脱力了,这不,被赶出来休息了。”
南香奈点点头,此时她反应了过来,等等,刚刚的说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们确定是在开小灶吗?”
“当然是,痛并快乐着。”南诗织压低声音贴近南香奈的耳边:“第一次体验,但是很新鲜。”
她羡慕道:“但姐姐厉害啊,能坚持好几分钟呢,说不定到现在都在继续……你看,她都没说话,舍不得出来了。”
南香奈的脸颊砰的涨红,和漫画里一样,好似砰的炸出一团热蒸汽。
她逐渐理解。
南诗织继续促狭道:“你要不要也进去看看?说不定也能……”
“不,不用了!”南香奈捂脸而逃。
“哼哼~”南诗织只有在欺负妹妹的时候,能获得少许成就感。
大约又过去了几分钟,在她偷偷掀开食盒盖子,大快朵颐时,里面传来声音。
“进来吧,诗织。”
“哦……”南诗织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发现断裂的桌子,心想玩的挺刺激,旋即看向姐姐,注意到真昼的衣服完整,也没有被粗暴抚摸留下过的褶皱痕迹。
本想调侃一下的,但也没看到白榆,她张望后问:“先生呢?”
“外出。”雨宫真昼轻盈坐下,打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喉咙,似乎是有些口干舌燥,小口喝着水,同时舔着唇齿。
不知为何,南诗织觉得这动作很煽情,轻轻抬高声音后提问:“阔别重逢的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雨宫真昼点了点下巴,无神的眼睛里流露出少许莞尔。
她拿起一块天妇罗塞进妹妹嘴里,压低声音:“我感觉……味道很棒~”
南诗织僵在原地,仿佛CPU超频,直接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