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业舞被中止了。

但不是因为凰栖云力竭。

而是因为她主动的停了下来。

其他周边围攻者也受伤不轻,纷纷退散开来。

二皇子躲在半圣傀儡的后方,像是死后劫生,面色上仍然残留着惊惧之色,方才那净世的破灭之火已经扑到了他的跟前,一个触碰,他的脸上血肉立刻干枯了一大片,甚至浮现出了白骨。

但凡封圣修为之下,在这火焰中根本是支撑不住几秒钟就要被彻底焚烧成灰烬。

他勉强活了下来,勉强站着,剧目望向白骨小山上空,一袭血迹斑斑的青衣站在山巅位置,和凰栖云靠在一块儿。

……他居然来了?

……他是怎么来的?

两个问题接连在心间闪现。

二皇子皱眉,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事态正在脱离掌控,从围剿到现在开始,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以武仙的实力想要留住那姓白的应该不是难事,但偏偏他来的这么快。

而二皇子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而高兴。

如果白榆来迟了几秒,或许凰栖云会被围攻致死,但或许他自己也会先一步死在天魔业舞的净世之火中。

紫云剑圣抬起眼睛望着青年的背影,低声道:“凰栖云已经丧失了战力,但……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

捕魁瞥了眼假山方向,低声道:“文书山已经倒了,没有余力继续。”

山魁此时已经从两米多高的壮汉变成一米九个头的精瘦汉子,他方才被剧烈的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力量,不过战斗力反而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

这是山魁的独家秘术,在身体内储存大量脂肪,在必要时候一口气燃烧来获得庞大的生命力。

他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历?”

二皇子回道:“他是凰栖云的恋人,原本应该由武仙负责拖住他。”

“武仙?王老头都出手了?”山魁心头一凛:“而且居然还没拦住他?”

“他应该是挣脱了武仙的阻拦。”长孙紫云看向白榆略有些削瘦的背影:“还好,他并非是全盛期。”

没理会周边的言语。

凰栖云默默抬起眼睛近距离的看着他,目光中的斑斓血色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清澈的眼眸倒映着青年的样貌,像是要将对方刻入灵魂当中。

哪怕这会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什么好怨恨和诅咒的了。

因为她并不孤独。

纵使是黄泉路上也有人扶持着一起走,生死同归。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轻声道歉。

凰栖云面对敌人时流血不流泪,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可听到这么一句话,鼻子却泛起酸涩,软弱的不像是她自己。

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会来的。”

旋即伸出手想要拥抱一下,但当她真的伸出手后,才觉察到了些许不对。

低头看向青年的右侧,血染的青衣长袖下空空****,什么都没有。

凰栖云瞳孔剧烈收缩。

净世之火忽的再度喷张,燃起。

几名封圣连忙再度后退闪掠,惊疑不定的望着上方。

他们都以为凰栖云已经力竭了才是,可她看上去仍然有一拼之力,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再拖几個人下地狱。

白榆整理了一下女子凌乱的鬓角青丝:“我来的路上被王斧钺挡住了去路,他也是够鸡贼的,年纪越老心眼越多,想跟我兜圈子浪费时间,为了速战速决,稍微付出了一些代价……”

“互换一臂罢了。”

“反正我也没吃亏。”

他笑了笑,云淡风轻。

凰栖云伸出手,却又担心碰到伤口,咬着下嘴唇,感觉自己心快碎了,双手死死捏着衣角,手指关节发白……哪怕之前差点死在这里,她都没流露出这般压抑的表情。

“疼吗?”

“不疼。”白榆摇头。

“骗人。”她眼中泛着泪光:“你的手都没了,为什么还在笑……”

“有了娘子,还要右手做什么?”白榆调侃道。

凰栖云却是笑不出来。

“好了,小哭包。”白榆微微正色:“出去再说吧。”

凰栖云用力的抹去眼角泪光,认真点头:“我们出去再说。”

白榆的确是断了一只右臂。

但也没什么可惜的。

在这里受的伤都不会带回去,即便是在这里死了,也最多算是命运编织失败。

这条命就算留下来也并无可惜,只要凰栖云能安全离开割鹿城,他并不介意多牺牲几个身体的零部件。

凰栖云或许注定会有一死。

她可以死,却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群人手里。

她和凰烟霞之间的事,必须由她们来解决,其他旁人都不可插手其中。

即便是白榆都不行。

白榆目光扫视四周,依次看过每一名封圣,从白骨山上缓步走下,嗓音平静:“现在打开阵法,让我们离去,我可以保证不会回头去找你们的麻烦。”

捕魁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山魁神情忌惮,目光来回扫视。

紫云剑圣则是直接开口:“如果害怕威胁,还做什么封圣?”

“我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凰栖云今日应当死在这里。”二皇子沉声道:“今日不论如何,都不可以放走她!否则必将酿造苦果,有江山倾覆之危!”

白榆平淡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在劝说?”

一步踏出,下一弹指,他已经站在了剑圣和捕魁两人之间的位置,连残影都没留下。

上一句话刚刚说完,下一句话从近距离响起。

“我是在警告你们……人生在世,需要懂得惜命。”

捕魁万分诧异中警觉自己已经落入进攻范围当中,急忙爆发。

身为天下武魁之一,捕魁的实力绝对不算弱,再加上他的独门绝技‘追命铁连环’,作为武魁,却更像是控制系的法师,从来只有他控制别人,没有别人控制他。

只要心念一动,手中铁索和链球就会自行追踪需要的目标。

同时身为捕魁,他的轻功身法也是一绝,完全有资格再兼任一个身魁。

所以他从未遇到过比自己更快的敌人。

这一次他碰见了。

在他所有武学招式精妙准备到来之前,一只拳头直接轰在了他的面门上,一拳砸穿了他的护身铁索,任由你万般招式都根本施展不出,直接当场横飞出去。

在捕魁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背后的紫云剑圣也已经仓皇中拔剑而出。

剑光分形,化作十数道残影从天而落,剑气冲霄而起,化作一座剑阵将白榆笼罩在内。

以剑阵为引,搅动天上风云变幻,引天雷下落。

长孙紫云十指相贴,将剑阵压缩,继而猛地用力合拢,天穹上雷光坠落,流光顺隙,剑气和天雷齐飞。

前代剑魁十指鲜血横流,心头冷冽——任由你速度再快,只要在阵中,就不可能避得开云雷剑阵和天隙流光!

她的确是限制住了白榆的速度,却完全小觑了白榆的防御力,也高估了她自己的攻击力。

一只手强硬的突破剑阵封锁,用力一拉扯,紫云剑圣拉出的剑阵顿时变得七零八落,像是木制框架般变得残破不堪。

在长孙紫云难以置信的视线当中,白榆一脚踢破了她的剑阵,朴实无华的顶心肘撞在她的跟前,硬生生砸碎了护体罡气,本就损耗巨大的她直接陷入大残大破的状态。

“殿下,快走……”

紫云剑圣传音道:“此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昏死过去之前,其面上还是残留着惊骇之色。

白榆甩了甩手腕,看了眼放倒的两个封圣,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人。

山魁站在原地,抱着双臂,一动不动。

二皇子见状急忙道:“为何不动手?”

“老子不蠢。”山魁干脆利落的一屁股坐下,直接选择摆烂:“即便是再来两个武魁也根本拿不下他,这任务我放弃了,好处也不要了。”

二皇子气极,你这时候摆烂岂不是置我于死地!

但当白榆走到了他跟前时,二皇子也直接双手高举:“我也投降!”

他小心翼翼的递出手里的折扇:“这个就是阵盘,伱带走便是。”

白榆露齿一笑,紧接着一个耳刮子抽过去。

砰——!

二皇子再也摸不着头脑了。

山魁见到这一幕后问道:“你以他为人质岂不是更好?”

“我知道他不是幕后黑手,只是个执行者,但不杀了总觉得心里不痛快。”白榆淡淡道:“反正和皇家也已经撕破了脸。”

他握住了折扇后,直接关闭了须弥阵。

空间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原本宽敞到天地无边无垠的院落一下子变得狭窄了起来。

白榆的身形微微一晃,凰栖云走了上来,搀扶住他,但她自己也虚弱万分,身形也是微微一晃。

两人相视一笑,却是苦笑。

两人都是消耗巨大,受伤力竭。却也不能停在这里,必须要尽快的离开割鹿城。

两人互相搀扶着推开院落破旧的门,一步一踉跄的走了出去。

背后山魁没有动作,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等待半分钟后才问:“你为什么不动手?”

园林的暗处,徐二狗提着同样是生死不知的文书山走了出来,淡淡道:“我本想动手,却被阻止了。”

“谁阻止的?”

“我师兄。”

“就算不出手,现在还不去拦着他们,真让他们走出割鹿城,怕是往后就难了。”

“可他们不见得能活着走出去。”

……

巷道中,搀扶着前行的两人,步伐缓慢,明明还是年轻人,却走的举步维艰,步伐蹒跚。

白榆断送的并不只是一条臂膀那么简单,同时也是断掉了自己的一半修为。

武仙王斧钺为了和白榆拖延时间,采用了相当恶心的兵法战术。

简单来说,王斧钺之所以屡战屡胜老而弥坚,是因为他的胜利方程式太过于简单了,就是单纯比拼自身修为的深厚程度;

看过‘送葬的芙蓉王’这部动画的人应该对里面一个喜欢演奏小提琴的角色阿乌拉记忆深刻。

这阿乌拉施展的独特魔法就是比拼双方魔力的大小,谁的魔力更庞大就能无条件指挥对方做一件事。

虽不清楚强行指挥对方考上清华北大行不行,但这个强制服从的魔法的确很厉害。

王斧钺的武道便是这种单纯的比大小,比拼双方的数值。

哪一方的修为更深厚,便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

因为更强者,可以用自己的修为去抵消对方的修为!

如果他的修为有一百,而其他人只有五十,就能强行转变成五十比零。

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需要时间。

因此想要速战速决就变得极难,时间拖得越久,他的修为就会压制的越低下。

哪怕最终赢了,也最多只是惨胜,根本来不及驰援凰栖云。

这不得已才强行用以伤换伤为代价,互换一臂后,强行脱离。

然而……

虽说是断了一条臂膀,但并不代表白榆被削去的等级和修为就回来了。

他此时仍然处于削弱的状态,同样的王斧钺也是一样。

所以白榆大概率笃定王斧钺不会追过来。

而且其他的武魁即便出手,白榆也有办法应对,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

凰栖云忽然停下脚步。

哪怕是她也觉察到了危险的到来。

意外还是出现了。

白榆抬眼看向前方,在巷道尽头之外的街道上,空空****,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名玄色衣服的青年站在街道正中央,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看上去年岁并不大。

而在他的背后,分别有两名女子,一者持剑,一者持斧,皆是神情复杂。

凰烟霞看着互相搀扶着的青年男女,即便是血迹斑斑,即便是狼狈凄惨,他们却还是互相扶持着走来,看向彼此的眼中没有埋怨,只有担忧和关切。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这八个字是如此简单,却又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纯爱。

“真是让人羡慕。”沈惜弱低声言语:“她凰栖云何等好运,捡到这样的神仙爱侣。”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

凰烟霞一时间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才是那个恶人。

她不仅杀了妹妹一次,而且在她好不容易抓住幸福的时候,还要再来毁她第二次。

相隔五丈。

白榆看向为首者:“你是谁?”

“沈十……武仙大弟子。”青年打量着白榆:“原本我是不打算妨碍你们出城的,但是老头子伤的挺重,作为弟子我若是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不太合适,而且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偌大江湖中,有资格和我交手的同辈或许只有你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抛下背后那个拖油瓶跟我打一场?”

白榆掏了掏耳朵,露出疑惑的表情:“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刚刚我只听到有狗叫声。”

沈惜弱噗嗤笑出声来。

沈十挠了挠脸颊:“耍嘴皮子功夫非君子所为啊。”

“那你们玩这一套就是君子所为吗?”白榆反问。

沈十摊手:“那是他们自作主张,我可没参与其中,他们做他们的,我做我的。”

白榆冷笑不已:“我自以为道德底线已经足够灵活,但和你一比较,或许我配享太庙。”

沈十摇头说:“反正你不答应也没办法走出割鹿城,不如丢了她,和我打一场,好歹不留遗憾。”

“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做死亡宣告。”白榆握着凰栖云的手,气极反笑:“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么说话会挨揍的吗?”

沈十一脸无辜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也有错?”

“呵呵!”

“呵呵。”

眨眼间,话就已经说到头了。

白榆收敛所有表情,淡淡道:“你可以试试,拦不拦得住我出城。”

沈十卷起袖子绑在手腕上,好整以暇道:“试试便试试。”

后方,沈惜弱一把抓住陷入天人交战的凰烟霞的手腕跳开,不打算参与其中,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围攻是个不靠谱的事。

凰烟霞:“你……”

“你什么你,既然无法下定决心,那就干脆什么都别做!不做可能也错了,但好过做错后才后悔。”沈惜弱认真道。

“你不帮你哥哥么?”

“不帮。”

“为什么?”

“江湖之事,生死自有天定,他拦着对方生路了,什么下场自己早该有预料,如何需要我这个当妹妹的去给他兜底。”

沈惜弱坐在城墙上低头看去,嘀咕道:“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武疯子,我插手他会连我一起打。”

……

“来来来,让我瞧瞧,你有多大本事。”

沈十满脸迫不及待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主动邀请对方揍他的武疯子,神态像极是功夫电影里用平淡口吻说着‘打我’之类欠揍台词的火云邪神。

白榆对历史了解不算多,更是对沈十此人毫无印象,正因如此,对他的实力强弱境界和道都一无所知。

开盲盒呗就……

由于之前被王斧钺的消消乐恶心了一手,现在碰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十,他内心的警惕直接拉满。

此人,或许会比王斧钺更加难对付。

凰栖云贴身站在白榆的右侧,充当他的右手,她服下了圣阶药剂,此时也恢复了一些,虽然天魔业舞损耗的精气神没有被填补,但能恢复一成都是好事。

白榆直接亮出了兵器,一杆长枪顺着左手的后背不断朝着地面滑落,直至长枪尖端点击地面。

瞬息间,狮心枪划过半弧,在地面摩擦声中迸发出激烈的火星。

白榆踏前一步,长枪上挑,怒龙穿心之势刺向沈十的胸腹位置,这一招快若电光,而且是奔着杀人去的,丝毫没有留手余地。

他方才这一瞬间是十倍加速,同为封圣的捕魁在这等极速之下根本是一招都没撑过去。

长枪挑起的狂暴声势中有雄狮咆哮的虚影,而凰栖云还为此附着上了一抹青色火焰。

摧山的一枪直接命中了沈十,不偏不倚的正中其身,继而只听得‘噹’的一声。

裹挟的声势和气浪就像是巨大的海潮撞击在了锋锐的悬崖峭壁上,被万仞山壁劈成两截,化作洪流朝着两侧分开,街道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岔道残痕。

偏偏沈十站在道路中央,他的手掌抵住狮心枪,自己如同一颗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衣角都没掀起一丝弧度。

这是何等的防御力!

白榆转动长枪,改刺为劈。

劈枪下砸,力大势沉。

沈十仍然是站在原地稳稳当当的吃了这一招,他双手并拢,接住了这一枪,甚至站着的地面毫发无损,而三尺之外的地表纷纷崩塌凹陷下去。

“力量、速度,均是一等……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沈十评价了一句后若有所思道:“你不会还藏私了吧?”

白榆淡淡道:“你猜?”

沈十咧嘴一笑,猛地抬起手掌:“你猜我猜不猜!”

手掌往前推动,气劲震**呈环形,白榆身形凌空,再度砸向狮心枪,两者触碰,瞬间空间出现一个坍塌的手掌印记。

轰——!

声浪中,一道残影疾退,像是一柄漆黑箭矢,撞碎了墙壁和宅院数十,尘土翻飞,勉强落地后,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双足踩踏形成的坑道凹槽。

城墙上,沈惜弱对呆若木鸡的凰烟霞解释道:“沈十是天生武骨,放在佛门便是生而金刚,他身躯强度与日俱增,且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衰退弱化……”

凰烟霞问:“他也是武圣?”

“不是。”沈惜弱十分肯定:“他虽是肉身成圣,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圣。”

“为什么没封圣?”

“师父不同意。”沈惜弱抿着嘴唇:“一旦沈十封圣,天下就没人能制约他了,而他本质上又是个无拘无束的武疯子,做不到师父那般镇压江湖的作用,反而会是江湖的灾害,必定会引来无数人围杀,还不如就留在割鹿城,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一辈子。”

“可他还是出手了。”

“师父闭关了,目前没人拦得住他。”沈惜弱叹息道:“他肯定是要借机撒野,打个痛快。”

“若是他死在白公子手里呢?”

“那也是一件好事。”沈惜弱淡淡道:“死在我之前,我会给他守灵;可若是等他成了江湖一害后,我绝对死在他之前,那是甚至找不到人给他下葬。”

恰是这边话音刚落。

另一侧白榆已经再度折返,手中长枪变化为刀,第一刀当面斩落。

沈十想要故技重施的空手入白刃,却见白榆临空调转方向,随心所欲的变换刀势,从竖劈变成横斩。

这一刀如同行云流水,直接切入沈十的侧身,本该一击命中,却被沈十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夹住了刀锋,他用手肘和膝盖扣住了兵刃,无数刀势受阻,白榆的攻势也受阻。

本该如此。

但见白榆做手一提,竟是在这牢固的封锁中抽刀而出,像是抽出流水般轻易轻盈,即便已经迸发出了火星,却也不见丝毫停顿。

这正是融合了千机罗刹的刀法精要,一旦施展就永远快人一步,这是一套无法被阻断的刀法!

很快沈十便意识到了这一刀的厉害。

白榆斩出的第二刀,他试图抓住,却发现已经扣不住了,因为这把刀上裹挟的刀势已经超过了他能徒手拿捏的当量。

这一刀是刺,沈十张开双臂,快速往后掠去,白榆则是提刀前冲,远远看去就像是彗星袭月苍鹰击殿。

沈十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开了三倍速十倍速的穿越者,这一刀直接刺入他的小腹中,连人带刀钉在了城墙上。

虽是穿透而过,但沈十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透出更加狂热之意,他方才悄悄挪动了体内脏器,这一刀也不过普通皮外伤!

本该扩大优势,却见白榆第二次抽刀而出。

沈十意识到了危险,单手扣向白榆手腕,他抓住了,却抓错了对象。

抓住的是凰栖云的臂弯,凰栖云始终在白榆贴身位置,她从后方环绕白榆脖颈,近距离的对着沈十呵出一口净世之火。

沈十吃了个火球术连发,当即被剥夺视线,白榆得以第二次抽刀。

两次前置攻击已经结束,第三刀蓄力完成。

当即青年双脚重踏,拖拽雪亮刀光拉出弧形残影,闪至半空便旋身一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当空斩向大地,数百丈长度可通四驾马车的街道被刀势覆盖,地面裂开一道豁口。

过河第三刀,霸道!

不是起手式的霸道,而是叠满层数的霸道。

即便是霍秋水亲至也要在这一刀下叹服,其威能已经超过了原版,放眼历代武圣中,也无人能无出其右。

沈十直面这一刀的锋芒,却也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的五感被净世火焰干扰,只能架起双臂防御,整个人立刻就被劈入了城墙当中,身上的衣物在凌冽的刀势中粉碎撕裂,从眉心到腹部,浮现了一整条的笔直血线,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不过这恐怖的刀势也没能斩破他皮肉之下散发着莹莹金光的骨头。

仔细看去,他的骨骼远远多过正常人,全身上下的骨头,既浑然一体又数以千计,像是无数细小的零件齿轮堆砌而成,牢固不可破。

整座割鹿城都在这一刀之下颤抖不已。

白榆斩出这一刀同样是感觉消耗巨大,脸色瞬间苍白,也不做逗留,直接提起一口气,奔向割鹿城外。

他现在甚至连空间穿梭的气力都没有了,还要靠着凰栖云托起他的身体。

十多秒过后,他们已经来到城门口的位置,距离出城已经差不多。

但忽然间,地面之下猛地伸出一只手,拽住白榆的右腿,将他拖向地裂当中。

“那么着急走做什么!”沈十狂热的高声呐喊道:“这才刚刚开始呢!”

凰栖云急忙拉住白榆左手,想要把他拉上来。

但肉身成圣的沈十相当难缠,体魄力量极强,武骨发力后就像是开了化零为整的徐某,力量强的不可思议,白榆大半个身体都被拉入地裂当中。

白榆感觉自己就像是趴在地狱边缘,脚下有八千万恶鬼拉着他,要他坠下地狱。

“我们快出去了!”凰栖云咬牙,绝美俏脸上满是狼狈的血迹斑点:“你再坚持一下。”

白榆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低声道:“栖云,你先走,我之后再追上去。”

“你在说什么?”凰栖云根本也听不下去这句话,拉住他的手,死死不肯松开:“我怎么可能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先走了,我才能安心对付他。”白榆露出宽心的微笑:“放心,我很快就追上去……若是等其他人都赶到的时候,你我哪怕想走也走不掉,现在兵分两路反而是个好的选择。”

“你在骗我……”凰栖云盯着他的眼睛:“你总是在骗我,这次也是一样。”

白榆静静的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走啊。”

凰栖云摇头:“我不走!”

“听话。”

“我不听,我不听!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她满眼泪光的大喊着:“要死也要一起死!”

白榆望着流泪的女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是这么的简单……

而且,真的好像啊。

像极了他带着凰栖霞在东海时等待着名为罗睺的死亡到来时的场景。

原来上辈子就已经这么做过了。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宿命呢?

只不过……

都骗过一次了。

也不在乎再骗一次了。

白榆忽然道:“凰烟霞,你真要看她死在这里?”

一道剑光临近,凰烟霞走出,立于两人之前,神情复杂至极。

“带她走。”白榆说:“之后的事,不要再过问了。”

凰烟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转身抱起妹妹。

凰栖云嗓音沙哑的大喊道:“凰烟霞,你放手,放手啊!我让你放开!”

她想挣脱开来,但是太过于虚弱的身躯根本挣扎不出多少力道。

凰烟霞低声道:“对不起。”

凰栖云身体晃了晃,陷入昏厥。

在昏厥之前,她也死死看向割鹿城内的方向,直至意识断绝,指尖无力垂落。

白榆目送着她们走远的背影。

像是放下了某种重担。

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路程到此为止。

该完成的事已经完成,那么剩下的这条命,即便挥霍了也无妨吧?

他猛地一甩右腿,将下方试图把自己拖下地狱的沈十踢出地面。

沈十没反应过来的当即就被扣住脑袋。

白榆将沈十的脑袋按在城墙上,一路奔走,顺着墙壁给他按摩头皮,最后松开手,在他坠落的途中补上一脚猛虎射门,凌空抽射,沈十变成滚地葫芦,撞碎十多栋民居。

他爬了起来,满身都是灰尘,拍了拍灰尘,擦了擦脸上的血,奇特道:“你不是没力了吗?”

白榆淡淡道:“我不是还有生命吗?”

左手按在心口上,五指陷入皮肉中,用力扭转。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生命之力从潺潺流水化作川流不息。

凤凰火焰慕然间点燃,从断骨的血肉模糊中涌出。

漆黑的纹路顺着白榆的心口位置爬满全身,就连断裂的右臂也在熊熊的凤凰火中快速重生。

一头黑发长至腰间,眨眼间化作半黑半白之色。

沈十见状后咋舌道:“居然是天魔解体……你是要玩命啊。”

“你修行不易却为了个注定是天下公敌的女子能多活几天,放弃了修为境界甚至生命在内的一切。”

“值得吗?”

“你懂什么?”白榆哂笑:“我们这是纯爱。”

青年一袭青衫,衣袖之下生出风雷之音。

他高举右手,一手指天,凤凰振翅而鸣。

苍天在上,烈火汇聚于九霄。

火焰当中,有一尊巨大的神像凝练,法象戴天履地。

无穷巍峨的虚影投下目光,凝望这座割鹿城,就像是天上神将低头俯瞰山川。

天地之间好似陷入静止,万事皆休。

白榆独自走上城楼,指尖一抹火花绽放。

天地法象,举火焚城!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一种蝼蚁般的渺小油然而生。

沈惜弱站在城墙上望着那通天彻地的天地法象,心神巨震,目眩神离。

“……他,原来从一开始,就没尽全力。”

所有人都认为,走到这一步的他早已该是穷途末路,黔驴技穷。

可在绝境之际,众人方才知晓,他们的所见仍旧是井中蛙观天上月,恰似蜉蝣论苍天。

若非凰栖云成了他的唯一弱点,他本该是真正的举世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