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阳光如同一线潮水般涌来,照亮了京城之地。
京城外三十里早已密密麻麻的布置好了无数的防御工事,战壕、地雷、堡垒、阵法等等……
仅仅是天亮时分,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走上城头。
城墙作为防御工事的一种,在强大的阵法师手里仍然能够发挥较大的作用,依托于防御工事进行强化,也能够调动地脉力量维持防御。
所以,它并不是一件摆设。
在这个时代,进攻并未完全压倒防御;但若是想要获胜,仍然是需要出拳的。
而此时此刻,站在城楼上的那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当今大夏的至强者,都是名满天下之人。
从左往右看去……
一袭青衣的苏若离腰间悬挂着两把剑,一把楚腰,一把霜天,她的模样那般倾国倾城,神色平静,很少有人知道,若是她双剑齐舞,可与剑魁相媲美;
在她的右侧一步外,是苏若即……三大骄阳之一的太伶仃,她穿着一袭青衣,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那大衣并不是实际的织物,而是纯粹由修为凝聚而成的衣物,即便是生命力顽强的堕魔身,被衣角轻轻拂过也得化作枯骨。
再右边些,陶如酥穿着一身相当俗气的运动衣,盖因她早上差点睡过头,根本来不及打扮,匆匆忙忙换上一件运动服就出了门,扎了个相当清爽的马尾辫,手里还拿着一根牙刷正在清洁着口腔,没有半点紧张感。
而陶如酥的右手边则是负责帮忙的给她擦脸递水的南诗织。
一袭素白长衣的雨宫真昼正在和身旁之人打着招呼:“你好。”
身旁的老和尚也是慈眉善目的回了一声:“施主早上好。”
老和尚的右手边是佛门的一位金刚和两位菩萨,三人手里抓着念珠,正在一颗颗的扣着佛珠,目光平视前方。
佛门的怒目金刚颇有些忿怒明王之像,只因为在过去的四个月中,玄天司中的门派弟子都损失了大半,佛门也不例外。
再右边些是道门高人。
十强排名第二的道门玄宗的道首,他通常很少出面,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很符合对于老道士的刻板印象,只不过手中提着的拂尘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被捋到笔直的关刀,加上那长长的胡须……如果换成一副红脸,也未尝不能去cos一下关二爷。
同样穿着道袍的黄龙真人正在活动着机械手,手指头不断变化着模样,他想了想,最后干脆拆下了手腕,换成了一个螺旋钻头,看上去倍有冲击力。
再右侧的流觞曲水这对夫妻牵着手,正笑着说着话,似乎完全没把战场当做太严肃的地方,仿佛是在幽会似得。
“娘子,待会儿我可要比你摘下更多颗脑袋。”
“夫君,莫要说大话了,你哪次赢了我过?”
这夫妻的对话很是温柔缱绻。
把一旁的花溅泪听的直翻白眼,她掏了掏耳朵,一副‘差不多得了’的嫌弃表情,继而又看向前方黑压压的一大群暗潮中涌出的敌军们,面露泰然之色。
数月过去,陈不忍立于城门楼上,面色沉凝,看不出半点焦急不耐之色,数月时间,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本该心境崩塌,却因祸得福,多年瓶颈破去,境界不降反升。
张天师不久前曾经赞叹道兵者诡道也,不知败如何知胜呢?
他直言陈不忍的心境得到了锤炼,如今境界已经和他站到了同一层次,也只是稍弱一线。
再继续往右,还有六位封圣,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
总之,今日在京城的城楼上,封圣齐聚的场景堪称是群星荟萃。
也是只有在拱卫京师的时候,才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投入全部的战力。
否则在军事上,本不该将如此重要的战力全部聚集于一地。
陈不忍很清楚……这样的结果,是对方有意制造的!
迫切的渴望一场决战的,不单单是自己这一方,对方也是同样!
太岁有着绝对的把握,否则他没理由这么着急。
很快,一个细小的黑点由远及近,破空疾驰而来。
继而悬停在半空,站在比城楼更高处,俯视着众人。
当这道人影出现后。
在城楼上的人,张天师、怒目金刚、花溅泪、陈不忍等等成名已久的十强高手都是心头重重一震一颤……
他们能感知到,那股雄浑的气息……并非是故意外泄,而是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气魄,仿佛倾轧了这片天地,就像是群峰山脉悬挂在高天上,举手投足都有扭曲空间的庞大威能。
太岁平淡的扫视这群人一眼,淡淡道:“就只有你们这些人了吗?”
言语间,尽是不屑之意。
陈不忍不输气势的回道:“战场中见真章!”
太岁平淡道:“半小时内,见不到白玉京,我会亲自攻破城门。”
言罢,便打碎空间,退回三十里外。
城楼上,大夏众封圣们各自对视一眼,继而听到了战鼓擂动之声。
陈不忍敲响战鼓,扬起长枪:“杀!”
十多位封圣化作流光疾驰而出,仿佛流星般砸向三十里外的一线战场。
封圣入阵,自是摧枯拉朽。
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早已习惯了三三成组,彼此之间互相守护后背,保证不留破绽的同时可以毫无顾忌的进行战场切换,保证无缝衔接。
在过去,封圣大多都是单打独斗,根本没有可能互相联手;而现在他们有了充足的经验去应对,因此遇强则强,穷则生变。
这是太岁带来的结果,他的疯狂进攻虽然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是大夏一方的冷静练兵也让封圣的潜能得到进一步的解放。
所以,暗潮的数量虽多,无法侵入京城当中,甚至漏网之鱼都很少,哪怕稍稍有一些遗漏到战线中,也会立刻被扑杀清扫。
对普通士兵是一个好消息,一时间士气大振。
可陈不忍并没有感到庆幸。
守卫京城是一件艰难的防守战,他要做的就是抛出足够多的战力,然后拖延时间。
但一味的防御永远追不上主动的进攻。
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太岁。
……
半小时很快经过。
战局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各方战线维持的很稳固。
只是忽然间视线当中多了一抹不太显眼的黑点。
而这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放大。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贴着地面急速飞行,狂暴的冲击力甚至在地面直接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这条裂痕直通城墙城楼而来。
陈不忍一踏城楼飞跃而下,手中长枪举起刺向地面,磅礴的军势尽数汇聚在他一人之身上,手中长枪落在地面的同时,迸发出的动静不亚于一次五级地震。
疾驰而来的黑点已经放大成了等高的人形,他就这么悬停在陈不忍跟前十米之外,眼神看了眼陈不忍,似乎对于自己被拦住这件事略感意外,抬起手一甩,直接抛出一颗不知名的头颅砸向陈不忍。
兵圣冷哼一声,提枪再次迎击。
太岁挥拳砸在长枪上,兵击之音无比清脆,近距离之人纷纷被强行震**开来,冲击力犁地三尺,空间崩裂的同时,陈不忍转动长枪,以枪尾刺向太岁胸腹。
咚——!
命中了!
但是这一击甚至不足以让太岁退出一步。
“求道者能修到你这个境地,很不错……”太岁挺直着身躯,像是被敲了一棍的大山,只传出一声回响,他对陈不忍表示了赞赏,也流露出了不屑。
“可惜,你也只是个求道者罢了!”
“跟罗睺或是白玉京比起来……不堪一击!”
说出‘击’字时,他猛地扣住枪尾,猛地挑起,将陈不忍连人带枪的砸向城楼方向。
兵圣后背撞击在被封死的钢铁城门上,下一刻又被太岁直接膝撞命中,巫族体魄的爆发力何其恐怖,如此撞击之下,**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他手中的兵器弯曲成了快要折断的弧形。
陈不忍背后城门顿时布满裂痕,他自己也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泛起鲜红,下一刻背后展开数万旌旗,正要开启圣域进行内景外显,却见到太岁再度凭空一拳砸下来。
陈不忍坠向地面,堪堪稳住身形的同时,太岁已经退至地裂位置。
“求道者的破绽太多,内景再强也需要外显,可这丝毫的时间差就足以致命……如果你能达到外显之上的境界,说不定还有资格接我几招,可惜你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一记平平无奇的顶心肘,朴实无华的招式只是在巫族的纯粹体魄下显得可怕至极。
陈不忍根本支撑不住,像是一根箭矢般飞出,撞破了城门,鲜血淋漓的倒在御道上,咳血不止。
周边军人们纷纷红了眼冲上来大喊着‘保护兵圣’,朝着太岁发起绝死冲锋,亲卫的数百人却是根本挡不住。
太岁往前一步跨过,就瞬息之间抵达了陈不忍跟前,背后留下笔直的一条血线,血线两旁躺满了七零八落的尸体。
他瞥了眼陈不忍,甚至懒得补刀,只想直接闯入城中。
陈不忍躺在地上,艰难伸出手抓住太岁脚踝。
“这么想求死?”太岁低沉问道。
兵圣一言不发。
太岁忽然冷笑:“我知道你求死是为什么,过去四个月,无数将士身死,你作为兵圣,汲取了这些败亡士兵们的煞气凝练自身军势,想来距离传闻中的兵仙境界也就只差一步之遥。”
“只要再坚持半月,不出意外你就能突破。”
“可你不肯这么做,想来是因为拿到了管理局里的那件名为‘惊叹’的奇物,只要灌输修为,就能释放出它的威能。”
“以你体内积攒的无数兵魂和你这兵圣的全部修为代价,但凡只要我杀了你……”
“这‘惊叹’怕是会直接引来天道雷罚将我轰杀于此地吧。”
陈不忍保持着冷漠脸,心中却也已然惊骇之极,这一手完全是他独自准备的,为此做了几个月的准备,甚至故意派出所有封圣,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可居然被识破了?
为什么太岁会提前得知?
“你以为我看不破你的手段?”太岁折断了陈不忍的右臂,提着脖子将他拎起:“我活了千年,为了杀罗睺我什么方式没想过?你这一招我不仅想过甚至试过,只不过最终失败了而已!”
“而你还想用这一招来对付已经杀了罗睺的我。”
“当真可笑!”
陈不忍被抛到一旁,太岁故意不杀他,一旦兵圣身死,太岁就要被惊叹锁定。
哪怕陈不忍此时自尽也不行,他必须死在对方手里才能触发惊叹的效果。
兵圣接连试图起身,却因为被打断了脊椎骨,只能勉强挪动脖子。
满是鲜血的视界里,眼睁睁的看着太岁大步流星的进入京城,朝着一线尽头的紫禁城方向走去。
远方封圣有所感知,纷纷撤离前线战场,正欲疾驰回援。
陈不忍紧咬牙关,满眼皆是鲜红和不甘。
他不敢想,对方就这么闯入京城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忽然间……
一道残影飞驰而过视线正前方。
陈不忍没有眨眼睛,但他也没能完全看清,还差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咚咚咚——!
那人影一路退回京城的城门口位置,步伐沉重连续点地三次后方才站立稳固。
陈不忍举目望去,满眼失神,惊骇不已,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因为那退后之人是太岁。
他本该这么一鼓作气的闯入京城当中。
此时,却退后了。
从他的动作来看,甚至是被逼退的……手掌上正在冒着青烟,肩膀上留着一个鞋印。
兵圣艰难的转动脖子和眼球,顺着太岁的视线看向另一端。
在这南北一线的中轴大道上。
尽头位置,有一袭白衣胜雪。
不单单是陈不忍,还有更多人也看到了……在京城中的老百姓们,在京城里的超凡者们,手持兵刃的预备军们,还有堪堪疾驰而归悬停于高空的封圣们。
太岁垂下右手,五根手指微微蜷缩,骨骼噼啪作响,视线如利箭般射向正前方的那袭白衣。
虽然距离很远,但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白衣的青年步步落地有声,从旭日高升中走出。
青年右手中提着一根手掌,似乎是一把剑又似乎是一把枪,风吹起他的衣角,好似有一头狮子正在随行。
沓沓沓……
万籁寂静中,唯有步伐声轻响,不疾不徐。
仅仅只有一个人,却好似带着千军万马。
“是他……”
“是白玉京……”
“他真的在京城?”
民众们纷纷议论起来,看清来者面容后,恍然惊觉,这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一直都留守于京城,在关键时候登场。
高天上,封圣们面面相觑。
“他什么时候醒的?”苏若离问了句。
“我不知道啊。”陶如酥歪着脑袋:“应该不是昨天晚上,可能是才醒。”
“为什么?”
“我昨天才偷吃了一口。”
“你——馋死你得了!”
虽然白榆醒来是一件好事,众人都感到很高兴,但心头也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此时白榆刚刚苏醒就要对上当世的最强者。
这两人的一战已经无法避免了。
白榆也没有任何容错的空间。
可是,能赢得了吗?
没人能说出有绝对的把握,她们只能选择相信……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里是京城。
“你可终于出现了。”太岁眼中迸发出强烈的狂热和兴奋:“原来你一直都在京城,是在以逸待劳?”
“你错了……”白榆纠正了一句:“这叫做守株待兔。”
“哈哈哈哈哈!”太岁高声大笑:“你还有心情耍嘴皮子功夫?”
白榆平淡的扫一眼太岁:“似乎杀了罗睺,让你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啊,甚至失去了过去一贯的谨慎,我是真没想到你胆大到这一步,居然真的敢单枪匹马的闯进来。”
“罗睺已经死了,现在就剩下你……除掉你,这世上无人是我的对手,一切不过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太岁缓缓活动手腕:“四个月我就到了京城,你觉得要灭了大夏,需要多久时间?”
白榆听到这句威胁却是淡淡置之,又忽然说:“听说你找人写文章污我名声?”
太岁冷笑:“是又如何?”
白榆客气道:“那我待会儿下手可能会有点重。”
“来吧。”太岁攥紧拳头:“四个月了,我已等不及了!”
“别急,现在……先请你出城!”
说出‘请’字时,白榆早已消失在了原地,而剩下三个字则是从道路的另一端响起。
在整个过程中,没人看到白榆是如何移动的,也没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空间律动,只不过眨眼功夫。
白榆已经站在了道路的临头。
并且……
太岁真的出城了。
虽然没看到白榆行动的速度,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幕。
太岁双手撑着地面,一路滑行着倒飞而出,原本是强行闯进的城门,此时却直接横着飞了出去足足千米远。
他被迫退出城外。
白榆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继续往前走,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城门口的位置重新站定。
此时此刻,但凡是个超凡者,但凡是个修行之人,甚至只是个普通民众都是双眼爆出精光,呼吸急促的望着这一幕。
天上的封圣也罢,地上的军人也好……
这四个月来,一路败退,一路战败,一路死人,他们从未有过此时这般的兴奋和血脉喷张的高扬感,只因为他们终于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千万人都心神激**的望着那袭白衣。
敬畏,激动,羞愧,神往……
更是终于能够抬起头、能够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的酣畅淋漓。
虽然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过招,但已经证明了太多太多。
……
城门外,太岁虽说被一击逼退,但他的状态没有得到丝毫影响,反而是一只手直接撕破了上衣,露出满身肌肉,全身血脉激活,皮肤下方的血管如同一条条黑蛇般遍布全身,躯壳开始同步膨胀和巨大化,足足膨胀到两米五的高度,头发如同倒刺般竖起,气息却谈不上狂暴,而是变得极其厚重和深远。
他如今的力量足以轻易摧毁眼前这座城市,哪怕十个封圣联手都绝不是对手。
因为走到了这个境界上,每进一步都等于登天一阶。
他变得更强了,比起当初和罗睺交战时……更强!
只不过,那又如何呢?
白榆也不是平白沉睡了四个月的时间。
太岁怒吼一声,足尖踏碎大地,空间崩裂,挥拳砸落,临空一击,直接命中白榆……白榆不闪不躲,就这么吃了这一发攻击,足下地面凹陷十米深度,巨大坑洞的中心位置,太岁瞥见自己的攻击居然只是被一只手就轻易挡住。
他可是巫族血脉,白榆哪来的这么强的体魄力量?
太岁不相信,继续挥拳猛击,狂暴的冲击力加上近距离的疯狂打击,铁拳如同机关枪般疯狂轰击,每一次都相当于坦克主炮炸裂的威能。
偏偏白榆站在原地不动,看似根本没有躲闪。
而在太岁挥出不知多少拳的间隙中,白榆身形微微一晃,伸出手扣住手腕同时膝盖顶撞在太岁小腹之上,轰鸣声中,黑影化作虹光朝着后方疾驰,白衣青年也是一闪而逝,两个人化作黑白二色的虹光一追一赶,立刻将战场扩大到方圆数十里。
看似只是碰撞和追赶,像是动画片里的机战马戏,实则要比那简单许多,就是纯粹的拳拳到肉的撞击,因为武学在绝对的力量前没什么用处。
白榆明明是灵魂封圣,为什么能跟巫族进行肉搏?
哪怕是怒目金刚之前也被太岁一个大逼斗抽的破了金刚不坏之身。
白榆可没什么特殊血脉。
太岁也同样搞不明白这一点,他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般的消失了,再强的冲击力都会被化解消散,最直接的显示就在于他的攻击落在白榆身上后居然没能破碎空间。
这可不是什么化劲的功夫。
太岁接连挨打了足足一分钟后,果断切换想法,双手摄取天地元素,徒手汇聚烈火,轰向白榆的面门……这一拳仍旧是直接命中,却还是同样古怪的手感。
下一刻,一记上勾拳命中太岁下巴,将他抽上天去。
白榆冷冷道:“敢在我面前玩火!”
抬起手,火光冲天而起,像是一座小火山原地爆发了。
这狂暴的火力已经远远胜过当初白榆展示出的威力,环绕的火焰呈现出炫目的金红色,太岁的半条手臂皮肤都化作焦黑色,他临空摄来附近一条小河,无数流水汇聚,撞上了火焰山。
双方招式迸发于群魔的军阵当中,不知多少堕魔身和暗潮中涌出的妖魔都在烈火和流水中葬身送命。
烈火和流水产生的剧烈水蒸气爆炸诞生出了小型的蘑菇云,其中是太岁先一步冲出,他徒手撕破手臂上的焦黑死皮,心想这点威能远不如罗睺的天灾三箭。
不过下一刻一只手就擒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向地面,砸向地板。
太岁立足未稳便见到白榆手里多出一抹炫目的流光,一把宝剑贴近,顷刻间爆发出数十道剑罡!
那剑罡呈现出青红二色,交织着如同绽放的红莲之花,同时还在不断的转动,如同血肉研磨机般近距离的不断打磨着太岁的血肉,哪怕是巫族的躯壳也立刻变得鲜血淋漓,被磨的劈开肉块。
近距离的剑罡招式被太岁强行压制住,他正欲徒手折断这把兵器,却见白榆松开手,袖子中滑落出一把没有刀柄的义手刀,气势汹汹的剑罡不过是前置招式,真正厉害的在于后续的刀剑合击。
白榆这一刀斩出,乃是五兽合一。
过去他的极限是斩出三兽,而现在连五兽都能直接驱使。
五兽合一后几乎化作一个漆黑的黑洞,纯粹的灭绝之力自其中渗出。
太岁双手并拢,死死挡住了斩落星辰者的刀尖,不让它贴近自己的躯体要害。
因此就像是被白榆一刀挑起来在半空一路推进,他一路倒退出近万步后方才抓到破绽,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咆哮,近距离的咆哮声具有很强的震慑力,其中更是夹杂着魔种独有的迷幻之声。
白榆持刀果然多了一次迟疑和停顿,太岁立刻抓住机会用力踹踢,偏移了这把刀的指向,兵刃直接脱手而出,飞上暗潮深处,带出一大片的死伤。
可下一刻,白榆一抖袖子……刚刚被迷惑的眼神清澈无比,根本就是假意被夺刀,真实目的是继续变招。
这一次是近距离的魔枪连击!
黑魔枪和魔枪术在白榆手中同时绽放炸裂。
太岁的脑袋和胸腹同时遭遇重创,身形踉跄后退,眉心一道凄厉伤口深可见骨,小腹更是直接被贯穿,但他没有倒地,而是吐出一口血沫。
他的确是没想到白榆的连击有这么猛烈。
一招一式的变幻流畅且充满奇思妙想。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无法预读白榆的招式。
不论是剑圣的剑罡还是刀圣的刀势,亦或者求道者的内景,顶级的魔枪术,甚至连神秘都具有七八种以上,他甚至还用出来了青龙血脉的神龙摆尾……
不是,哥们?你不是人吗?哪来的龙血?
太岁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跟白榆一个人打架,而是在被完全不认识的十几个人联手围殴,打的那叫一个憋屈。
哪怕是罗睺也没这么过分,他不过是多炼制了几根箭,哪里和白榆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一大堆见所未见的新东西。
但同样的……
太岁也意识到白榆的进攻虽然猛烈、连贯、变化莫测,但都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够一锤定音。
他又不是一味的站着挨打,而是在不断的躲闪换招,偷恢复的时间。
所有招式都能造成杀伤,但不足以留下致命伤。
而且太岁不是活人,他这躯壳本就是借尸还魂,也不存在所谓的致命伤。
白榆虽然压制住了自己,但一整套连招花里胡哨的打下来却没能把自己彻底压死,就意味着他的进攻是有极限的。
自然,这小子这么狡猾,的确有可能在暗中蓄势,或者是在等待某个压箱底的大招反败为胜。
但他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
因为太岁根本不惧白榆的任何杀招。
太岁在暗暗等着白榆招式用老,一旦他进入了循环,那就有了反击的契机。
这还不过是热身罢了。
等到白榆第二次亮出剑罡时,太岁主动迎上,声如雷震:“白玉京,你就这点能耐吗!真是让我白白期待了这么久!”
白榆沉重的鹰踏将太岁踢回地表,同时举起手中双剑,剑光交错。
青年临空而立,双手高举剑光十字。
左手剑猛地斩向右手剑!
霜天、青冥两把宝剑碰撞后断裂。
此为,折剑式!
宛若暴雨般的剑气呼啸而落,天地间下了好一场大雨,是由青冥和霜天构成的剑雨!
太岁双手砸向剑雨,全身被剑气贯穿,却狰狞狂笑着,即便满身都布满剑痕也丝毫不在意,不受影响,不知疼痛,仿佛彻底狂战士,又像是没有痛觉的科学怪人。
他拔地而起,迎接着折剑式冲向剑雨上空的白榆。
折剑式的确厉害,但白榆没料到巫蓬莱的体魄霸道到了这一步,加上魔祖心脏后,更是融合到了如此巧妙的地步,几乎足以媲美先天混沌魔神的境地。
他已经适应了剑罡!
太岁拔地而起,平地起轰雷的一拳砸来,白榆意识到这一招无法轻易抵挡,但一旦拉开距离,这攻势就断了……他直接拔出刀来,一记霸道全力劈在了太岁的脖子上。
但同样的,太岁这一拳也直接命中了白榆的胸口。
两人短暂悬停后,一上一下的再度分开。
太岁被刀势劈中脖子,留下一道醒目的撕裂伤口,坠入地面;白榆则是直接逆势飞上天上,直接没入云端,撞破了云海,直面了早晨七点的阳光。
此时有一只老鹰飞过,刚刚好就挨了一脚踩背。
白榆继续升入高空,已经到了肉眼看不见的高度,甚至也已经感知不到其存在。
地面上太岁抬起视线也在找寻着白榆的位置。
但在他找到之前,更先一步听到的是一股轰鸣的声音,还有剧烈的震动……
轰轰轰轰轰——!
如果天地之间是一面湖泊,那么此时这个湖泊就在经历着巨大的震动,空气先一步感知到了某种强烈的压迫感。
像是有着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天空上坠落下来。
云海在翻滚着,如同被搅动的湖面中被投下了一颗巨石。
整个京城内外的人都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天穹之上,像是在水底簇拥在一起的游鱼们抬起头眺望湖面。
他们看到了一抹金光洞穿云层。
像是天空破漏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光芒争先恐后的从其中涌出,同时照亮了从天而的百丈法象。
一尊巨人正在坠落!
穿破云层的瞬间,层层涟漪扩散开,就像是一颗巨石被投入湖面,
大地、山川、河流……都在法象临近大地之前雀跃欢呼,颤抖战栗。
即便是太岁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
天地法象……
即便他夺得了巫蓬莱的躯壳,也并未能够夺得巫族的全部传承,所以这一招,他不会!
不会就落后;落后就挨打!
白榆从天而落,百丈法象展露,整个京城的人都清晰可见,仅仅是落地产生的动静就直接砸死、震死方圆几十里内的一切生灵,而落点又是在暗潮大军的中心,直接清空了战场!
而这尚未结束,法象真身巨大却不代表动作缓慢,挥拳砸落,太岁强横的体魄也沦为无用,就像是被巨人**的蚂蚁般,被百丈法象完全按着打。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
太岁明明那么强横,连罗睺都可杀死,却在白榆面前沦为了只能挨揍的沙包。
从外人视角看来,的确是这样不错。
只有白榆清楚自己到底是叠了多少层buff才拥有了这等实力。
他身负多重英灵契约,相当于一人拥有多重战力,可随意切换各种神秘、兵器、招式,拿来就用。
仅仅靠这些也远远不足够抗衡太岁。
所以四个月前,白榆使用真理之书,它补全了最后两只真理守护兽,魂鱼和梦蛛。
魂鱼的效果是让白榆可以将灵魂力转化为任意能源,甚至可以补充其他真理守护消耗的力量。
这意味着白榆的灵魂力只要足够多,他可以无限次的唤起守护猫猫和芬妮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敢于和太岁肉搏的原因,只要灵魂力量足够磅礴,猫猫就无限充能。
而梦蛛的效果则是可以演化梦境,使之无限趋近于真实,甚至可以调整内外的时间差。
白榆使用梦蛛的效果,在梦中待了足足七年之久。
为的就是完全消化罗睺寄出的箭书!
罗睺放出的箭书不单单只是一条信息,更是他的毕生传承以及他的千年修为。
他的灵魂就是计都箭。
罗睺的修为都集中在灵魂上,所以这是何等庞大的馈赠。
短短四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消化一空,本以为一两年就足够,最终却花费了足足七年,才将计都箭中的庞大灵魂力完全吸纳,转化为自身的修为基石。
有了罗睺馈赠的千年灵魂力的修为,才能完美发挥出魂鱼的效果。
才能让白榆轻松立于不败之地,也能够更加轻松的操控光阴。
如此才有如今完整的百丈天地法象。
才有了白榆对太岁的全面压制。
太岁打的不是白榆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总和。
被单方面压着打的太岁怒击,直接咆哮道:“我要你死!搬山——!”
巫族搬山挪岳,他双臂擎起一座山头砸向白榆头顶,是要用山峰来镇压百丈法象。
一座山头盖压而来,白榆驾驭百丈法身撞向山峰,两者碰撞后,顿时爆散成无数石头。
这些山石却没有落地,而是奇妙的悬浮半空之间,形成一个个平台和落脚点。
白榆收敛法象,虽是威能无穷,但损耗也巨大,他右手按住心脏轻轻一挥,指尖两抹鲜红火光,屈指一弹,挥指焚山。
烈火中,太岁俯冲而出,双目赤红溢出血水。
“白玉京——!”
咆哮声由远及近。
白榆抽身迎上。
两人转战百里,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一片惨烈,不断折返,不断交锋,每一次交手都引发一次轻微震动。
这一战,过去千年不曾经,往后千年也不会再有了。
足足过去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战场方才从远方拉了回来。
白榆仍然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前掠而来。
而太岁的模样就更加糟糕,全身何止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么简单,简直是快变成骨头架子了,像是低级的丧尸,全身处处可窥见破碎和**的白骨。
他倒在血泊和坑洞里,艰难起身,浑身血肉重生速度也明显变得缓慢。
最重要的是……
他的胸膛肋骨已经翻开,露出了一颗心脏,那就是太岁的本体……是魔祖的心脏!
白榆抽出长弓,袖子中滑落一根漆黑箭矢。
他拉开弓弦,对准了不远处的太岁,沉声道:“罗睺的未竟之事,当由我来完成……此箭,名曰计都!”
太岁深吸一口气,心脏跳动声剧烈,他低沉道:“你杀不死我的!罗睺都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好似是在无能狂怒。
实则此时太岁反而极其冷静,他的心境已经恢复了。
之前他知道赢下罗睺靠的是什么,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既然白榆要重蹈覆辙,那太岁就没理由不按照这个剧本演下去!
它反而开始期待对方射出这一箭了。
只要白榆射出这一箭,瞄准自己的心脏,那这一战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放箭吧!
然后这一切就结束了!
如它所愿想的那般……
白榆松开手,放出了这一箭。
然而下一刻,太岁暗中的狂喜、藏匿的狰狞、等候的蛰伏,种种情绪都凝固在了表情。
因为这一箭,贯穿的地方,是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