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卿,大人不在。”

林挽朝皱起眉,说道:“一个说在,一个说不在?”

卫荆疑惑,大人不是刚刚才进去么……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大人……不想见林少卿。

“呃……刚刚在,这会儿不在了!”卫荆找补。

“这么快?”

“是啊,大人不都是这样吗?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

林挽朝冷冷的看向策离,一把推开了他,不顾阻拦就掀开了帘子,卫荆和策离没拦住。

林挽朝进了屋,目光便和裴淮止撞了个满怀。

裴淮止就在屋里,端坐着,抬起冰冷的眸子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眼睛,不管是曾经的温柔还是现在的冰冷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利用。

林挽朝曾以为再见不是你死我活就是玉石俱焚,可没想到她竟生不出半分怒气,有的只是淡漠和麻木。

她缓缓收回目光,上前将离任函书放到了桌子上,平静至极。

“裴寺卿,今日起,我便不再任大理寺少卿,这是陛下手谕。”

裴淮止目光轻颤,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他看向一眼离任诏书,又落回到林挽朝脸上,"听说,你接任了刑部尚书?"

林挽朝没有说话,她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裴淮止的肩膀上。

裴淮止察觉到时,她已经移开了目光。

他说:“你更适合待在刑部或者工部,去户部,浪费了你一身的机关之术。”

林挽朝看着他,她的品级明明比他要高,却还是用着恭敬的语气说道:“这就不劳裴寺卿操心了。”

“我只是……”他收回视线,微微挑眉:“只是看在曾经共事一场的份上,替你打算打算罢了。”

“那我也替你打算一下,以后,还是少替别人打算比较好。”

林挽朝没再多说什么,裴淮止有一万种方式让她难堪,堵住她阴阳怪气的嘴……可他今天什么也没做,只是始终低垂着视线,唇角带着难以捉摸的笑。

她转身就要离开,目光却无意间落到了书案旁的花瓶里。

那里面,插着一朵梨花。

是她窗前的那支梨花。

一模一样,林挽朝不会认错。

林挽朝目光微顿,再也不愿替他分心半点,抬起步子离开了。

一掀开帘子,就和卫荆撞了个满怀,他把耳朵凑在门口不知道听了有多久。

看见林挽朝出来,他吓得随即站直身子,恭敬行礼。

林挽朝没看她,扫了一眼远处的策离便彻底离开了。

......

一只手探出帘子,轻轻挑起,露出一个缝隙。

日光夹杂着跳动的灰尘,落在裴淮止几乎透明的皮肤上,那颗眼珠隐隐透着棕褐的光。

裴淮止隔着那条小缝,就这么目送着林挽朝离开。

回到桌案前,裴淮止看见了什么——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花瓶里的那朵梨花上。

良久,他伸出手指,缓缓触碰到花瓣。

一阵凉。

他的手一僵,缓缓缩回了手。

——

林挽朝换上了玄青色的圆领袍女官官服,发髻梳成了高椎髻,浑身未着半点配饰,却是雍容华贵。

甚至莲莲在看到自家小姐换上官服后的样子都有些失神茫然,她不敢看这样华贵的上位者,尤其是那双冷艳艳的眸子。

“十一回江南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回小姐,三日后启程。”

“我知道了。”

林挽朝上了马车,缓缓往户部公廨而去。

很快便到了户部,只是这户部公廨门可罗雀,无人前来迎接也就罢了,连个守门官也未见。

进了公廨里面,偶然有一两个小官员路过,也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林挽朝。

林挽朝上前,推开第一道大阁的门,却只看见空空****的阁堂,发出阵阵木头腐朽的味道。

再往里走,只看见有个小文书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毛笔掉到了地上,滚出一长串墨迹。

林挽朝走近,小文书忽然惊醒过来,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看向眼前的人影。

林挽朝:"......"

小文书看见这样庄重的女子,一时之间看的入神,许久后才反应过来,爬了起来:“你……你谁啊?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户部公廨?”

林挽朝没有理他,不紧不慢的打量着这冷冷清清的前殿,一边问:"公廨的其他人呢?"

小文书一边说,一边眯眼打量了林挽朝一眼,说道:"你该不会是新调到我们这儿的吧?不认识啊!那几个女官也不是这种制式的官服,玄青色……玄青色是什么品级来着……"

他话还没说完,林挽朝许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便从腰间取出了调令,停在小文书面前给他看。

小文书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户部尚书”几个大字上。

户部尚书!

只见小文书脸色一白,腿一软猛的跪了下来。

"下官该死......请......请林大人降罪!"

林挽朝淡漠的收回调令,"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禀公......回禀林大人,小人名为李青。"

"李青?你是这个府里负责管辖内务的小吏?"

“是!”

“白日青天,公廨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你们平日就是这么任职领俸的?”

李青只是一个小文书,在户部做了十几年的书吏,都没见过尚书几次。今日难得见到尚书,林挽朝只是问问他,便将他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下官……下官……”

看他吞吞吐吐答不出来,林挽朝问:“其他人呢?”

“都……都在后院。”

"带路。"

李青不知道林挽朝想干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的爬了起来,乖乖的把林挽朝领到了公廨后院。

此时的公廨后院,可比空无一人的前厅热闹多了。

林挽朝看过去,混乱的书册,见着几个小官员围坐一块,拿办事用的书案推牌九,神色又闲又懒,丝毫没有身为户部的官员之气。

林挽朝瞧着这一幕,笑了。

她觉得可笑,又觉得惊讶,更多的,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