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若不让灾民进城,岂不是寒了大燕百姓的心?”

“依微臣之见,应当全数赶回归地才是。”

“瘟疫横行,若是放流民进城,一旦城中的百姓也染了瘟疫,岂不是灭顶之灾?”

“……”

听着大殿内的争论声,宋言顿时愕然,这便是大燕的股肱之臣?

简直愚不可及!

难怪惠文帝会因为天灾愁眉不展!

尚和一路小跑,在惠文帝耳边轻语之后,惠文帝这才出声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听闻太监高声呼喊,得以宣见的宋言,迈步走入大殿。

惠文帝头发灰白,身穿五爪金龙袍,顶戴金色帝冠,脸色威严,端坐于龙椅之上,尚和静静立在他身侧。

大殿上有五人,四人均是身穿紫色官服,唯有高颠身穿朱色官服。

宋言虽认不得他们,但心中知晓,这四人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

这大殿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每一件器物,不仅流露着浓重的皇家威严,还有清雅之风夹带。

宋言抬头看向惠文帝,只觉得那一双眸子,给人一种深不见底,高深莫测的感觉。

而宋言注视着惠文帝之时,对方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胆宋言,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尚和见宋言还在愣神,急得怒喝一声,宋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跪,

“小子宋言,参见陛下。”

尚和也是心急,这才提醒宋言,见了圣上要有礼数。

殊不知,宋言一进大殿,不禁与圣上对视,还站着不动?

宋言也知道尚和是好意,心中也颇为感激,连忙解释道:

“面见陛下,过于激动,一时忘了礼数,还望陛下赎罪。”

惠文帝淡然一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宋言。

再想到不久前刚刚看过的密信,其中有关宋言在天京城中的点点滴滴,顿时觉得古怪。

这便是人人口诛笔伐的纨绔子弟?

他当真有治疗瘟疫的办法?

“早年,你父亲带你进宫过一次,朕见你聪慧伶俐,本以为未来会是个大才。却不曾想到,你在天京城中的种种,居然如此荒诞不堪!”

惠文帝依旧风轻云淡,但言语却让宋言心惊胆战。

但对于惠文帝调查的事实,他也不觉意外,若是一国之君,没有这等本事,那才是奇怪。

宋言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神色平静道:

“小子性子顽劣,皆是事实。”

“你先起来说话。”

惠文帝注视着宋言,眼神却仿佛要将宋言的心思洞穿一般,见宋言坦然承认,神色一顿,突然问道:

“宋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农户全部感染的瘟疫?而你有治疗之法,可是事实?”

而惠文帝这话落下,大殿上除了高颠,其余四人皆是心惊。

从宋言与惠文帝的对话之中,他们自然猜到宋言的身份。

坊间传闻,宋言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怎会有办法治疗瘟疫?

众人莫名相视,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宋言站起身,颔首作揖道:

“回禀陛下,城外庄子的农户,确实染了瘟疫,小子目前已经派人着手医治了。”

“可朕为何还听闻,你封锁庄子,关押农户,并非为他们医治。”

惠文帝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言辞也瞬间变冷,

“而是要以他们的性命,为你父亲祈福?”

什么?

为武侯祈福?

大殿中,不仅尚和心惊肉跳,连同其余四人,也惊骇莫名地看着宋言。

这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农户染了瘟疫,封锁关押还情有可原,但以农户的性命,为武侯祈福,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便是当朝皇帝,天降灾祸,一众臣工也是纷纷觐言,要求皇帝下罪己诏,以示天下,而不敢让皇帝以生人性命祭祀上天祈福。

他怎么敢的?

宋言闻言,面色巨变,脸上虽然闪着慌张之色,但言语还算镇定。

无他,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表现的慌张,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陛下明鉴,家父毕生之愿,便是守护大燕疆土,保一方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小子自小便耳濡目染,又岂敢为一己私利,残害无辜生民?”

“你当真有医治瘟疫的办法?”

惠文帝缓缓点头,言语也柔和不少,显然宋言的回答让他满意。

宋言这才抬眼与惠文帝对视,重重点头,

“小子不敢期满陛下。”

“陛下,瘟疫恐怖如斯,连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岂是一个连医术都不懂的小子能够医治的?”

“林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切莫听信谗言啊?”

眼见惠文帝沉思,吏部尚书林莫测觉得兹事体大,便立刻站出来质疑。

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人,乃是工部尚书赵康。

惠文帝默不作声,扫了林莫测与赵康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另外两人身上。

户部尚书吴定对宋言与武侯府倒是没有敌意,但想到宋言轻言能够医治瘟疫,也觉得不可信,摇了摇头,

“陛下,臣也觉得此事,还需慎重。”

他这话虽然不偏不倚,但讲和没讲,区别也不大。

惠文帝召见宋言,自然也做过调查,宋家城外的庄子,如今农户的情况如何,一目了然。

“丞相以为如何?”

惠文帝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最后一位鹤发老者身上。

王鹤年站在众人首位,略微思索,作揖道:

“臣以为,此事骇人听闻,不可轻易估量!”

“陛下,臣倒是觉得,既然宋言言之凿凿,必然不敢欺君罔上。”

最让宋言意外的,高颠居然会认同他的说法?

可当高颠加重欺君罔上四个字的时候,他这才恍然大悟,这老混蛋,是故意给他戴高帽。

若是宋言真的能够医治瘟疫还好,若是不能,那便是欺君罔上。

届时,不仅宋言一人获罪,还会连累整个武侯府。

惠文帝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轻轻扫了高颠一眼,再看向宋言,

“你可知道,欺骗朕的后果?”

高颠浑身冰凉,低下头。

宋言没有应答,反而自顾着道:

“小子请的郎中,就在庄子上,是真是假,陛下命人去庄子上一探便知。”

他真有办法?

众人再次看向宋言,眼中无不是惊讶。

若惠文帝当真命人去庄子上探查,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还是他疯了不成?

高颠身子晃了晃,听宋言这言语不卑不亢,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异样,难道这小子是有备而来。

难不成,他此前的纨绔不化,都是装的?

“陛下……”

高颠还想开口,便被惠文帝摆手制止,话到嘴边,他也只能硬生生咽了下去。

“此事,朕已命人去查了,不日就会有结果,若你真能医治瘟疫,那对于感染了瘟疫的百姓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小子不敢居功,只是看不得无辜百姓死于非命而已。”

这话,宋言说的大义凛然,眼角余光还扫向高颠,见他一脸铁青,心中是大为欣喜。

“你倒是谦逊。”

惠文帝笑了笑,话锋一转,又再次语出惊人,

“听闻,你除了有医治瘟疫之法,还有安流民的良策?”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惊然,他们刚刚还在争论不休,如何妥帖安置受灾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