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琰弄过乔引桐,也有些乏了,打发他回去,让曹瑞捧了一大摞奏章进来,他就这么懒洋洋躺在锦塌上看折子。他看得甚快,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会就披阅一张,多半就两个字,“准奏。”
曹瑞看在眼中,十分无奈,但也不觉得奇怪。
——左右这些奏章都是摄政王先看过一次,已经批驳了意思在上头,聂琰这里的御笔亲批,不过是聂震要作古之周公今之圣贤,故意留下一点虚文。聂琰再荒唐,断然不会在大事上头逆了聂震的意思,除非他不想要自己和谢太后活命了。
聂琰看了一会,有些犯困,被房中炭火小炉一烘,懒洋洋打个呵欠,随手把奏章搭在脸上,白狐披风一团,朦胧睡去。
忽然外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而入,递给曹瑞一件物事。曹瑞一看,面色微变,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咳一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小皇帝。
“嗯?”聂琰迷迷糊糊看着曹瑞。
他半梦半醒的样子十分明朗动人,脸腮红红,眼睛好像带着淡淡的雾气,睫毛一抖一抖的,再没有平时**糜无行的样子,反而多了种孩子般的纯真。曹瑞看得心下一酸,忽然想到:这皇帝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若非先帝死得太早,无人管束聂琰,他也许不会变成这样荒唐吧。
心里想着,还是献上了那小太监带来的物事。
聂琰一看,面色微变。
那是一小截藏香,香料珍贵异常,正是大内所藏的贡品,便是宫中也只有很少的存量。末端有一个半月形的指甲印子,纤细优美,分明是一只娇美的女儿素手掐下的痕迹。
曹瑞察言观色,见聂琰皱眉沉吟,小心地说:“陛下……如今王爷已经知道你和梅小姐的事情,你又当众拒婚,怎么好还去赴约?”
聂琰想了一会,摇摇头:“寡人说过,只要她想见我,就算天上落刀子,我也会去的。纵然是情场戏语,我堂堂皇帝,岂能失信妇人女子。”这藏香正是他留给梅家小姐的信物,梅小姐有时希望相见,便让丫头拿一截藏香到集市上出卖。宫中小太监得了招呼,秘密留意此事,一看到自然会拿来给皇帝报信。
聂琰说着,起来顶冠束带。曹瑞眼看劝不住,只好不断叮嘱皇帝小心一些,又挑了两个武功绝高的侍卫微服相随。聂琰乖乖听他唠叨,一直微笑不语,却换了一身打扮,变成一个俊俏书生的模样。
曹瑞见他双目亮晶晶的十分有神,脸上微微发红,浑不是平时疲沓无赖的样子,心下暗惊:皇帝对梅家小姐,决计是动了真情。可他为什么一口回绝婚事呢?
正自闷闷想着,聂琰已经带着两个随从,悄悄从侧门走小路溜走了。曹瑞只得不住唉声叹气,总有种心惊胆战的预感。
聂震已经知道聂琰和梅小姐的事情,聂琰越是这样回绝撇清,只怕聂震越是起疑。这梅家小姐,岂不是成了聂琰送到摄政王手上的一个绝大把柄?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阵心悸,又赶紧加派人手,悄悄跟上皇帝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