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

一大早,仁华医院的挂号处又排满了起早挂号的人们。一位护士走出来翻牌,电子显示牌逐幅显示今日出诊的专家的姓名、职务与出诊时间,她把钟立行的介绍放上去,放在王冬的前面:钟立行,心外主任,心脏外科专家,出诊时间周二、四下午。

贺志梅的父亲沿着墙边走着,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地用袖子抹一下眼睛。

顾磊穿过大厅走过来,贺志梅的父亲看见他眼前一亮,他认识他,孩子入院那天,他一直跟着忙活来着。他跑过来,拉住顾磊,顾磊吓了一跳。

老人家一脸焦急,怯生生地问:“大夫,俺能不能跟你打听打听,俺闺女的病到底上哪儿治去啊?”

顾磊认出他是贺志梅的父亲,便问:“怎么心外又没来接人?”

贺志梅的父亲一脸茫然,他怎么分得清心内心外。

“昨天不是去找过心外的王主任嘛!你们现在还在观察室吗?”

“俺们就没动过地方,也没个大夫来看看,俺只见过护士。俺怕你们忙,也不敢问。”

顾磊有些尴尬:“对不起,您先别急,我是急诊室的医生,不能管心外的事儿,不过一会儿我会过去看看。”

武明训走进大厅,看到顾磊正在跟贺志梅的父亲说话,贺志梅的父亲老泪纵横,点头哈腰,便朝他们走过来,只听顾磊说:“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就跟我们主任说你们的事情。你也要自己去跟我们主任说,知道吗?”

武明训问:“顾磊,怎么回事?”随即认出了贺志梅父亲:“哎,你不是贺志梅家属吗?不是王冬负责的吗?”

顾磊小声说道:“王主任到今天也没来看过诊,他们现在还住在观察室呢。”

武明训十分恼火:“不像话。”又安慰贺志梅的父亲,“老人家,真是对不起了,今天我们一定给你安排了,你先去陪着闺女吧,不用担心,啊!”

贺志梅的父亲千恩万谢,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武明训看着老人家卑微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顾磊紧张地说了句:“武院长,我去工作了。”刚要走开,武明训叫住他:“哎,顾磊!上次跟你说的去心外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磊迟疑了一下。

“问你话呢,痛快点!”

顾磊笑道:“我当然愿意,就是,怕何主任不高兴,我这期轮转急诊住院总医师,我都住院总了,要是去心外,还是住院医……”

武明训不以为然地笑着:“切,你小子,心眼还挺多,去心外当住院总行不行?我跟钟主任说!”

顾磊激动地说:“真的?那,那丁海怎么办?”

“丁海?他下期轮转我让他去我那里,你一个月后再转住院总,行不行?”

顾磊连连点头:“行行,我没意见!”

武明训一笑:“小子,这回不怕何主任不高兴了?”

顾磊一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好,你通知丁海,二十分钟后到外科病房,你也去。”

顾磊答应着跑开了,他一路小跑冲进值班室,冲到床边拼命摇醒丁海:“哎哎,丁海,快醒醒!交班了!”

丁海睁开一只眼睛看看顾磊:“让我再睡一分钟。”

顾磊兴奋地说:“你赶快起来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武院长跟我说,调我上心外当住院总,让我们两个赶快去外科病房。”

丁海一骨碌坐起来:“真的?”随即泄了气,“心外那种破地方你也去啊?”

顾磊有些扫兴:“什么呀,我的梦想就是当心外医生。”

丁海翻翻眼睛:“那个王冬你受得了吗?你可真是的,何主任对你那么好,忘恩负义。”

顾磊认真地说:“我不是忘恩负义!钟立行要来当心外主任了,这样我去心外就能跟着他了。”

丁海有点口是心非地说道:“是吗?你真要去心外那种破地方呀!钟立行来了,那王冬怎么办呢?”

顾磊轻蔑地说:“管他呢?”

丁海一脸惊讶:“哎,你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口不臧否人物,从不说人坏话的正人君子,见着哪个上级大夫都谦虚得不行的吗?”

顾磊不满地说:“势利小人一个,看贺志梅是乡下人,又没什么背景,竟然把人家扔在急诊观察室不管了,我们催了他好几次,他也不派人来接。”

“是够恶心的,不过倒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丁海边起身穿衣服边说,“哎,我说顾磊,你不是一向挺冷漠的吗?这回怎么这么热心啊?不是让那个钟立行给传染了吧?当心同情心泛滥!”

顾磊不满地看看丁海:“谁说的,人家贺志梅一家人多好啊,王冬把人扔在观察室一个礼拜,人家什么也不说,刚才他爹看见我,急得直哭,还直说不急,你说这要放在别人身上,不早就闹开了?这样的病人不同情同情谁啊?”

丁海思索着:“也是,钟立行要不是同情心泛滥,也不会被迫离院出走,也不会去美国,也不会学一身好手艺,更不会在街边捡回个病人,你也就没有同情心泛滥的机会……”

顾磊生气地打了他一巴掌,一脸严肃地说:“丁海,不说刻薄话你会死吗?对病人好点,叫什么同情心泛滥?你快点!”丁海急忙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