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之点头应是,看着他正要寒暄两句,就听到礼部官员催促道:“人都到齐了吗?”

万大祖连忙上前回应,便领着众人往住处去。

会馆分为五个院落,但是又不全是独立的,中间有一道长长的走廊连接起来,方便才子们交流学术,岳麓书院的学子们被安排在了末尾的小院子,出了这小院子,便是礼部官员们办公暂居之所。在四国大比的这段时间里,相关负责之人都会住在这里,以便应对各种状况。

张敏之原本担心又是两人一个屋子,待安置完毕之后,悄悄松了口气,还是圣上出手大方,不需要与旁人同住,方便了许多。

巧的是,孟泽良又在她的隔壁,他丢下了行李,便过来串门,看着张敏之空****的屋子,奇道:“你就带了一个人来吗?”

张敏之笑道:“孙师兄帮着去马车取了,也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罢了。”

孟泽良拍了拍脑袋,懊恼地说道:“看我这记性,方才你说过了,我转头就忘,真是担心大比之时会给大家丢脸。”

张敏之连忙安抚道:“泽良你就是太多心,能考进书院,就证明你比旁人要好许多,书院内的琐碎那么多,你能井然有序地处理了,还能取得这般名次,足见你的才能不凡,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孟泽良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书院的旁人都说我是走了运,只有你不是这样看我。”

“我一直都觉得,你比旁人厉害许多,说你的怕是那些世家子弟吧?不要多心,不需理会,他们没有能力,嫉妒你呢。”

孟泽良终于不再纠结,笑了笑,说道:“说起走运,方才我离开之时,倒是听到有人说了件趣闻。”

张敏之随口应道:“你倒是不闲着,在书院如此,在外头也如此。”

孟泽良凑过来,一面小心着窗外的情形,一面神秘地说道:“你来京城,应该是听过未来太子妃的事情吧?”

张敏之顿了一下,心头一股苦涩涌了上来,之前互诉衷肠,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同时也一直避开去想这件事,可是她不能让孟泽良发现自己的排斥,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多加询问,说多错多,便只能故作平淡地回答他:“说是要定卫国公家的县主。”虽然圣上没有公布,但是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

孟泽良笑着说道:“你先我一步来京城,竟是知道的比我还少。”

张敏之转头看他,心中很是不愿继续,又不想拂了他的心情,便敷衍应道:“你还能听到更多消息不成?”

“那是自然。”孟泽良得意地说道:“那位县主前几日没了!”

闻言,张敏之原本松松垮垮的思绪瞬间被绷紧,惊讶转头看他:“你说什么?没了?”

她不过是离开了十天罢了,怎就发生了这般变故,而朱佑樘,一直都没有跟她提及过!

孟泽良点头说道:“听说是进香的途中被人劫了,劫匪觊觎卫国公家的富贵,要了一笔巨额银两。”

“那赎了即可,为何又……又要杀人?”

孟泽良回答道:“王爷派人给了银两,可是县主据说是不堪受辱,扯着劫匪一道跳崖了!”

张敏之咀嚼着这番话,总觉得内里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又说不上来。孟泽良见她如此,便笑着说道:“大明的宋慈大人又察觉到了什么不妥?”

张敏之这才回过神,连忙笑道:“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孙师兄怎么还不把我的包袱取过来。”

闻言,孟泽良不无羡慕地说道:“敏之,你真是幸运。”

张敏之奇怪看他,问道:“此话怎讲?”

“你原本进不了书院,偏偏就遇到了太子爷帮忙,保书都落了水里了,太子爷竟然又帮了你一把,在书院之中,又有那么多麻烦,可是总有人在适时伸手,拉你一把,帮着你一路走来,最终为你父亲洗刷冤屈,还立了一大功。”

张敏之心中生出一丝疑虑,然而看到孟泽良羡慕的神色,她便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我并不幸运。”

“我错了?”孟泽良勉强笑道,“可是旁人遇到了这样的劫难,未必可以如你一般通过。”

张敏之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说了,是劫难,若是可以,我宁愿不要这样的幸运,和我爹娘在沧州一处,过普通人的生活,如你这般,进入书院,只是为了挣功名,爹娘也没有遭人折磨,不需要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一切希望尽毁!”

孟泽良眸光微微一暗,又恢复了素日的清朗,口中说道:“总而言之,能够成功平安昭雪,是不幸中的大幸。”

张敏之笑着点头,见到孟泽良伸手要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她下意识往后避开了一些,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另有所图啊!”

孟泽良嘿嘿笑道:“听闻,张家可是沧州第一首富,如今你爹得以昭雪,似乎从前抄没的家财会归还与你,说起来,你如今也算是富家公子了,出手可不要太……”

张敏之即刻明白他的意思,慷慨笑道:“那是自然,待大比一过,我请你吃遍京城,玩遍京城,哦,勾栏院不是我等去处,可不能算数!”

孟泽良讪讪说道:“去了那处会被先生打回来。”

张敏之高深莫测地笑道:“旁人不好说,万先生却未必。”

孟泽良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张敏之凑近他,神秘说道:“莫忘了,万先生可是有九个老婆。”

孟泽良惊得往后跳了一下,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敏之,这话可不能乱说。”

张敏之笑道:“怎么是乱说了,九房妻妾是有的吧,你说他哪里来的办法呢?除了……你说看,是不是这般道理?”

孟泽良却是红着脸,飞快往外走,差一点就撞到孙志谦身上,他连连退了两步,朝孙志谦行了个礼,便逃了。

孙志谦避过他,就见他的人影闪至隔壁房内,又看到张敏之笑得极坏的样子,不禁好奇问道:“小舅子,你和他说了什么?”

张敏之笑道:“我只是告诉他万先生有妻妾九人,他就一脸惊恐地跑了。”

“九房妻妾就吓成这样?那要是听说京城大贵养歌姬成风,每家都有十几个,岂非吓得爬出去?”说罢,孙志谦自觉十分好笑,哈哈笑了两声,见张敏之一脸茫然的样子,颇为尴尬,便将她的行李放下。

张敏之倒是有些担心朱佑樘,便问他:“三公子的呢?”

孙志谦应道:“宫中早为他备好了,这些你无需操心,更何况还有李大看着,不会出事的。”

张敏之却更为担忧:“这儿人多手杂,过几日四国使者住进来,就更乱了,单凭李兄,真能保证三公子安全吗?”

孙志谦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李大的功夫寻常人未必能应对得来,你担心这个,不如想一想那些使者会用什么刁钻的问题来为难。”

对此,张敏之反倒不担心,自信满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有三公子在,怕什么!”

孙志谦想着她往时的成绩,也不再多言,聪明人行事,聪明人才懂,他是懂不了,手脚功夫又比李璇弱,想想真是一无是处,不禁心头略为烦闷。

张敏之并不想在孙志谦面前收拾,有些女儿家的东西委实不宜外露,见他还不走,正好有一些事可以问他,于是便抬手倒了杯茶,殷勤地朝孙志谦说道:“孙师兄,小弟有些困惑,但求一解。”

孙志谦接过茶杯,心中困惑,“什么事情还有我知你不知的?”

张敏之说道:“你在京城,可有听说过万通如今身体如何了?”

孙志谦说道:“万通?他身体原就不好,前几日宝藏被挖出来后他立刻大病一场,听说至今未能康复,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

“如此,万贵妃应该是十分担心吧?”

“他们家虽然兄弟多,但万氏至亲的却只万通一人,自是心急如焚,宫中太医,民间游医都请遍了,依然没有起色。”

“旧病新疾,加之心焦,万通恐怕是不妙了。”张敏之咀嚼此言,缓缓说道:“那万氏必然恨死三公子了!”

“将老四取代三公子,就是给三公子的报复,万氏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必然还有后招。”

张敏之轻叹口气,说道:“是呀,咱们动静闹得这么大,万家生生被割掉一半的肉,如何能善罢甘休?”

孙志谦得意说道:“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三少爷,他们想动手还要问过我的拳头!”

张敏之说道:“对这一点,我倒是不怕,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圣上被万氏蒙蔽了,那就……”

君心难测,孙志谦更是不明白圣上的意图,但是朱佑樘也许会知道一些。

正说着话,突然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溜进来,人未站稳,声音先出来了:“孙志谦,你在这干什么?满脸猥琐的样子,你可别把敏之哥哥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