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之双目一亮:“马上就去吗?”

“他现在在房内,晚了就不知道去哪里。”朱佑樘看她激动的样子,笑道,“再者,你也等不住,不是么?”

张敏之讪讪地笑了笑,不反驳。

她心中的确藏着一大堆的谜团,如果不解开,很难受,更何况,她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就一步之遥了。

卫国公对他们的造访十分意外,待听他们说明了来意,想知道怀宁出事的经过之时,一直笑眯眯的脸上才露出苦涩,叹了口气,问道:“此事是有什么蹊跷吗?”

朱佑樘点头说道:“我们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想请卫国公解惑,既然是怀宁出的事,卫国公必然知道全部内情,是以过来寻个明白。”

卫国公看着朱佑樘说道:“殿下,此事已过去了……”

朱佑樘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打算让他避开:“她与孤之间到底有些渊源,有些事情要寻个明白,你也好同父皇交代。”

卫国公只得点头,圣上透露出了他的意思,结果就出了这一场变故,很难说圣上会不会起疑心,以为他吝啬自家的家财,不舍得帮助太子,或者有了旁的立场,这一切是必须要寻清楚。

卫国公移步到了一侧的柜子,从最里头的那一个取出一册卷宗,说道:“前几日应天府送过来的,老夫忙着招待特使,还没有回府,就先行放在这里,上头所记远比老夫说的要详细。”

张敏之上前接过来,卫国公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是张敏之?”

她连忙点头应是。

卫国公又感叹道:“老夫曾经听说过你的事情,说你屡破奇案,甚有功劳,也许这件事真有什么蹊跷,或者还可能令老夫寻回爱女。”

朱佑樘开口帮张敏之说道:“国公爷,此事尚存一些蹊跷之处,旁人倒还不知,一切未有定数。”

卫国公笑了笑,看到张敏之已经取了册子在一旁查看,便说道:“殿下,手谈一局,如何?”

朱佑樘欣然应允:“还请老国公承让则个!”

卫国公笑道:“老夫不敢,听说殿下还与圆空大师有过对弈,老夫当年可是不敌圆空。”

二人对弈,张敏之在一旁翻着卷宗,寻找答案。

应天府的记录十分完整,甚至连怀宁遇劫之时所乘的马车都描画了下来,想要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张敏之很快就整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三天,怀宁在自家护卫的保护下前去进香,中途怀宁因颠簸难受,队伍停下休息,当她刚刚坐回马车的时候,马匹突然受到惊吓,将马夫震落,带着县主跑远了。等众人回过神追上马车的时候,怀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十分害怕,立刻四处搜索时间,然而方圆十里都见不到怀宁的身影,而距离马车受惊离开到那一会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国公府收到了劫匪的恐吓信,要了国公府一大笔全国通兑的银票,以此来赎回县主。

卫国公无奈之下只得连夜筹够了银两,命人前去赎人,没曾想那贼人临时反悔,要以双倍的赎金才肯放了县主。国公府的手下假意答应,跟踪劫匪到了他们的巢穴,眼见着就要一举抓获,不料劫匪竟然发现了他们,挟持着县主逃离,众人一路追到了悬崖那处,劫匪见势不妙,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竟然拉着县主双双跳崖。

众人听到一声巨响,探出头去查看,那深渊不见底,哪里还能看到二人的身影,护卫为了交差,跑去谷底搜寻,三天之后找到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凭着支离破碎的衣裳,确定了死者身份。

这一切和张敏之在坊间听到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因为有了应天府的记录,比之传闻更详细一些,张敏之看完,叹了口气。

朱佑樘的帕子执于手中,正要落下,听到叹息,他看向她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

闻言,卫国公同样将黑子放回了盒子里,着急问道:“可是有我儿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张敏之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国公爷的意思是……县主并没有死?”

卫国公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无奈之下,又取出一封信说道:“老夫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小女的字迹。”

张敏之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信中说的什么?”

“说她很后悔,今夜想来见老夫。”卫国公将信放下,琢磨着说道,“但是老夫确实见过那两具尸体,虽说面目全非,但身量却没有差。老夫实在不知道真假。”

张敏之应道:“即便是县主的,那也不奇怪,她的确是后悔了。”

卫国公抬头看向她惊讶问道:“此话怎讲?”

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一张图,那是应天府画师对着当日的情形所画,她指着图上的马车说道:“马车在这里,四周没有辙痕,没有脚印,没有马蹄印,众人四处寻找,都不见踪影,追了一圈,也无功而返,劫匪的速度真的有那么快吗?竟然躲过了四面八方的搜索,而且,还在一炷香时间里清理掉痕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县主当时就在附近藏着,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离开。”

卫国公双目直盯着张敏之所指的位置,惊讶随后变成了惊喜,眼眸之中更有了一股迫切之色:“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真的还活着?”

张敏之想到自己在宫中曾经见过的那名少女,长得极好,眉眼间还有强韧之色,于是问道:“怀宁的性情如何?”

卫国公开口道:“她性子烈一些,自小就十分有主意,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张敏之又问道:“和周家的亲事,她有说过什么吗?”

卫国公本觉得不便相告,复又看了朱佑樘一眼,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跟着放下,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避不开宫中的耳目,就算寻回来,这亲事也是不可能再继续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他缓缓说道:“她不同意,觉得老夫背信弃义,可是她哪里知道,周家已经没落,她嫁过去只会受苦,而且二十年不见,周家那小儿子到底是什么性情,谁也不知道,老夫放心不下。”

“后来呢?”张敏之追问道,“她可曾与周姓男子有过往来?”

卫国公瞪了张敏之一眼,说道:“她养在深闺,怎么可能和陌生男子有过接触?”

其实养在深闺的少女,若是要见自己想要见的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她有很多种理由,张敏之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这段时间出门可是频繁?”

卫国公想了想,应道:“这几个月,她隔三岔五就要去进香,为她的娘亲祈福,有时也会在庵里留宿一宿,旁地倒是……”

说着,卫国公蓦然顿住,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只听张敏之在耳边说道:“这几个月频频出门,那周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在她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出来之后才出现?”

卫国公想着女儿这几个月的行为,心中惶惶:“不对,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次的遭劫恐怕另有玄机。”朱佑樘在一侧问道,“敏之,你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张敏之微微点头,说道:“首先,就说方才那一个,国公爷说县王性子烈,她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吗?不论是马匹受惊,还是被劫匪挟持至悬崖处,所有供词里都显示,她并没有反抗。”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学生做了一个小小的猜测。”张敏之看了朱佑樘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大胆开口,“怀宁和周振湘恐怕早就认识了,这几个月频频外出,未尝不是去幽会,这些只要抓了她的贴身丫鬟问一问就知。”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被劫匪挟持是假的?那……那他们跳崖……不对,如果死了,那这封信又怎么说……”卫国公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向她求问,还是在问自己。

张敏之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应该是逃婚去了,至于有这封亲笔信,也是正常的,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并不好!”

卫国公心中的猜测和担忧被人一下点中,他兀自挣扎着问道:“你从未见过,如何胡说?”

“如果那个男人对她好,就不会跟她幽会几个月,却一直等到消息传出来,才出现在国公府,更不会让她配合自己被劫持,进而勒索国公爷,令县主背上了不贞不孝的罪名。”

“不……不……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国公爷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呵护各自进行**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绝不可能!”

“国公爷,他欺骗了县主。”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另一张图,耐心解释道:“这一个悬崖,我和太子爷曾经去过,其实,他们所站的位置摔下去虽然有一些危险,却没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卫国公顺着张敏之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微有些发白,“此言何意?”

张敏之说道:“寻常的悬崖,重物落下,大多会有声音,只在传进耳朵的时间长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