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正是梁中康,他被张敏之突然刺过来的剑尖吓得脸色发白。

“不小心,不小心,梁兄莫怪!”张敏之笑嘻嘻收回来,朝白欢欢说道:“平日在白府,你自然不会将武器随身携带,可是到了开元寺却不行,因为你是白家大小姐,下人众多,寮房狭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发现,所以你只能随身带着,这是你考虑周全的地方,也是你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杨旭之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欢欢,口中喃喃道:“敏之,你一定是弄错了,欢欢她根本就不会武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习武过。”

“是啊,从小到大,被一群丫鬟们跟进跟出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利落的身手,竟然还能使剑,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张敏之看着白欢欢:“白姑娘,你认罪吗?”

白欢欢辩道:“会武功,有武器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刺客,当天夜里,我在房间一直就没有出来过。”

“所以,才需要白墨的帮忙。”张敏之看向白欢身边的丫鬟,问道:“你们之前都说大小姐都在房内,可是属实。”

此刻丫鬟们早就被眼前的情况惊住,听到张敏之的提问,连忙点头,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回道:“我们进去了三次,第一次给姑娘擦脸,第二次倒水,第三次把窗户关上,那个时候,姑娘一直都在屋子里,没有离开过。”

张敏之问道:“那我问你,三次你都见到你们姑娘的脸了吗?”

“擦脸肯定是要见到的呀,关窗户的时候,姑娘还说我们懒了呢。倒水不是我倒的,却不大清楚了。”

另一名丫鬟想了想,小心地补上:“是我去倒水的,姑娘让放到床头的桌子上,虽然没有见到正面,可是我有听到她的声音才进去的。”

张敏之沉吟了一番,问道:“第一次出去和第三次进门的间隔是多少时间?”

“第一次出来好像是一个刚过不多久,第三次进去,已经是三更了。”小丫鬟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万万姑娘可以作证。”

“对,当时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万万连忙接口道。

“如何,连万万姑娘都为我作证了,张公子,你还有何证据可证明?”

“我们受到行刺恰是在二更与三更之间。”张敏之淡淡说道,“白姑娘,二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你的正脸,只是听到你的声音而已。”

“声音也不可作证吗?”白欢欢怒道:“张公子,你不要强词夺理。”

“声音当然不可以作证,人都可以换掉,声音为什么就不能模仿呢!”张敏之冷声说道:“这位白小哥,可是会口技,学人说话,又有何难?”

“血口喷人!”白欢欢怒道:“你说他会口技,你有什么证据?”

“我听到他模仿鸟叫声,如今说来,李兄应该也听到他的猫叫声。”张敏之看到白欢欢又要开口,立刻接着道:“这确然不可以作为证据,那如果你的**有他的痕迹呢?”

闻言,杨旭之脸色一变,喝道:“张敏之,慎言!”

“我说话一直都很小心,如果不小心,我就要被赶出书院了。”对于杨旭之的一再出声,张敏之也有些不耐烦,不自觉加重口气,接着说道:“我来说说你们的手法,白姑娘和白小哥大可对照下是不是一样好了。”说着,就将自己的推论罗列出来。

白欢欢和白墨的任务是刺杀朱佑樘,并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自杀。他二人得到消息,听说岳麓书院要来开元寺训练,朱佑樘也将前来之后,立刻借着白喜儿的忌日准备来开元寺,却不料,白老夫人也要跟来。虽然这会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一定的麻烦,但是他二人立刻对计划稍作更改。

当天夜里,白欢欢和白墨假借生病之名,在屋子内休息。白墨这里,正如方才所说,偷偷将灯油倒在**丛中,等入夜就换上夜行服偷偷离开房间,先是将李璇引开,而后潜入白欢欢的房间内,假装她的声音,令下人倒了一杯水进来,以此来证明她的清白。

那么白欢欢去了哪里呢?白欢欢在一更多的时候令下人进门为她擦脸,随后也穿上了夜行服离开了房间。可是她与白墨不同,因为是女子,她必须要将自己弄得臃肿魁梧一些,避免让他人发现露出破绽。在与白墨会合之后,等他引开李璇之后,就立刻对朱佑樘下了迷香,将之带到了炉塔那边。本想趁着书院与画社一众都在场的机会将朱佑樘推进火炉之中,令众人以为朱佑樘是自杀而亡。而后再躲于暗处,等众人散了之后再悄悄回去,届时,便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离开过。

“但是没想到计划出了偏差,许一亭也带着我出现在炉塔上,因为我的出手,令你们的计划无法实施,还差点败露了身份。”张敏之说罢,将目光落到白欢欢身上,“可是如此?”

万万露出不解的神色,认真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杀人不是更快吗?”

“如果直接杀人,大家必然要去追查真凶的,山路被堵,无法逃脱,作案的工具都还在,很容易就被找到。而且,李兄的功夫了得,而他二人都有所长,白墨轻功较好,可以引开李兄,而另一位的轻功不行,手中功夫又更胜一筹,只有合作,计划才会顺利进行。”

“那送到火炉里,为什么不立刻动手直接推进去,却还在那边等着呢?”

“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人证明师兄是自杀的。”张敏之看向白欢,继续说道,“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当时白墨并不在,或者还没有赶过来,所以她只能等着了。”

万万很是不明白:“为什么白墨一定要在啊?”

“因为他会模仿他人的声音啊,师兄跳进炉子里,要证明他是自杀,就只能由他自己说出口,让大家看到他跳进去。”

“可你刚才说,白姐姐她劫持三公子,难道她不怕被人发现吗?”

“不会被人发现的。”张敏之指了指天空,说道:“这几日都不是满月,月光微弱,穿上一身夜行衣走在黑暗之中,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人来齐了之后,白墨模仿师兄的声音说两句话,然后将他推进火炉里,等大家上来想救人的时候,根本就来不及了,如果那夜师兄真的葬身于火炉之中,明日整个长沙府恐怕又会流传出另一个以身祭炉的版本。”

一想到被火焚烧的可怕,万万激灵打了个颤,看向朱佑樘认真地说道:“真是万幸,三哥哥没事。”

她的眼神清澈无比,看得朱佑樘心中不觉一暖。

“敏之,你刚才说以身祭炉?”

这个问题来自孟泽良,张敏之笑着说道:“是啊,你忘记了吗,当日齐润出事的时候,白姑娘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河南泛滥成灾,死了不少百姓,是上天惩罚,必须要尊贵之人以身祭奠,才能平息灾难,想来,白墨必然也会用师兄的声音跟大家说,为了河南的百姓,师兄要以身祭奠,为百姓祈福。”

“光凭一句话,就将我的嫌疑定下来,我不服!”白欢欢冷冷说道。

“我有证据,第一,因为时间仓促,白墨在假装你躺在**的时候,肯定没有脱夜行衣,那么你的**必然有一些泥垢,你房间的某个地方肯定有白墨的鞋印,因为雨刚刚下过,地上泥泞,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清理,第二,你为了掩盖你女子的身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臃肿强壮,必然是穿了很多件衣裳或者填了许多东西,这些估计还在你房间里的带着!”

白欢欢冷哼一声,说道:“哼,那些都可以栽赃嫁祸,根本不能成为证据。”

“是吗,如果以上两个证据都不能证明,那我还有第三个证据。”张敏之指着李璇手中的软剑说道:“当夜你刺杀我们的时候,我曾经用炉门挡下你的一剑,至今炉门上还留着剑痕,软件薄如蝉翼,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可以挑断经脉,割破喉咙,藏于腰间,携带方便,这也注定了它有一个弱点,就是薄,薄则易损,大家可以看看这把软剑的剑尖,是否有磨损,然后,我们拿着软剑,去炉子那边对比一下,看看划出的剑痕大小是否一模一样!”

一字一句,无懈可击,白欢欢脸色已变,却只能被李璇挟着带上了炉塔的二楼。张敏之所言一字不差,而这把软剑正是从白欢欢的腰部取出,并且得到了她的承认。

“欢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老夫人痛心疾首,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到她的脸上,眼泪先掉了下来:“欢欢,你怎么可以……啊……你几时学会了武功,几时又当了杀手?我日日夜夜让下人跟着你,你竟还变得这样的……怪我,是我管得不严……”

“老夫人,她根本就不是您的孙女儿欢欢。”张敏之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