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从噩梦中惊醒,满眼都是陌生的环境,她听见楼下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此刻依然还在那个所谓的卿月楼中。
墨璟晔并没有出现,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云姑娘莫怕,有我在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公子轩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待人接物无不令人如沐春风。
可是云裳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她相信自己救下的是孤苦无依的小叶子,可墨璟晔却打破了她平稳的日子。
她相信憨厚的猎户,却差点死于他的手上。
她相信父母哥嫂,却被他们哄骗来了边城,卖到了青楼。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地惩罚她。
被至亲之人伤害,欺骗。
那种无助和凄凉遍布心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让她无处可逃。
云裳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然而,过往的经历告诉她,那些曾经欺骗过她的人,又哪一个不是表面看起来和善可亲的呢?
清瘦的小脸上满是木然,她默默地蜷缩在床的最深处,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的双膝紧紧抱住,不发一语,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云姑娘,你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来,喝点粥,你放心,这粥里没有毒,不信我喝给你看。”
公子轩耐着性子,坐在床边,当着云裳的面,舀起勺子一点一点地把粥喝进去。
温热的米香很是诱人,可是云裳却似乎看不见,也闻不到。
只是怔怔地盯着床的表面。
“公子,云姑娘她好像被吓坏了,根本就听不见咱们说话。”倩姑娘站在一侧,亲昵地提醒道。
云裳突然听见倩姑娘的声音,吓得身子剧烈一颤,终于有了反应。
想来被折辱驯服的那几天里,倩姑娘的声音已然成了她最惧怕的噩梦。
倩姑娘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当下一乐,上前撩开裙摆坐在**,探身看着她的脸,冷笑威胁道:
“还以为你真的被吓傻了,这不是还有感知么?那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既你始终不愿接客,而我的那些尊贵客人,又看不上你这般瘦弱且身怀有孕的女子。既然如此,你以后便留在楼里,做个粗使丫头吧。毕竟,买你我也是花了银子的,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当然,若是你连粗使丫头都不肯做,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把你卖到矿场里做苦工去。可你身怀六甲,在矿场里又都是累得要死的话,你这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
听到孩子两个字,云裳下意识向小腹摸去,还好孩子还在,这也让云裳死灰一般的眼睛燃起点点光亮。
可云裳真的被骗怕了,即使她心生希冀,也不敢随意相信他们的任何一句话。
公子轩目睹至此,顿时面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冰冷,对倩姑娘斥责道:“若非你任性妄为,云姑娘又怎会受此惊吓?你还不速速退下,休要再添乱。”
倩姑娘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匆匆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安静的卧房内,熏香宁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裳抬头怯怯地望着公子轩,那胆小怯懦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轻叹一声,温言道:“云姑娘,你不必害怕。此事都怪我疏忽,我常年奔波在外,楼中的生意便交由小倩打理。她年轻气盛,做事难免有些急躁欠妥。这次误伤了姑娘,实在是我之过也。还请姑娘宽宏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公子轩言尽,随即立身而起,身形修长如玉,优雅地俯身施礼。
他的神色庄重而肃穆,带了深深的敬意与愧疚之情。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既有公子的风雅,又不失对对方的尊重,毫无突兀之感。
“不……”
她素来见不得旁人对她如此这般,眼前的情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去搀扶。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她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她明明记得,那看门的男人曾问嫂嫂,她的妹妹还真多。
也就是说嫂嫂很有可能还卖了其他女子进来。
那么就不可能存在误会之说。
云裳的心头突然明悟,意识到事情绝非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
不由紧抿双唇,既不说话也不动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公子轩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好不容易等到云裳开口说话,却又在转眼间见她恢复了原先的沉默模样。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云裳,眼中满是歉疚与无奈。
他轻声问道:“姑娘,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轻声问道:“姑娘,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放,放我走。”云裳嘶哑的嗓子,警惕地看着他。
若真是好人,放过她又何难。
公子轩果然面有难色,稍作迟疑,才说:“可是在商言商,姑娘的家人的确将姑娘卖身与我楼中,做为商人,我决不能做违背原则之事。除非……”
云裳心内冷笑不已:好一个道貌岸然之辈,说是误会,让他放过自己却再三推诿狡辩。
公子轩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继续说道:“除非姑娘愿意以劳力来偿还你那卖身之债,等到债务清偿完毕,我自然会还给姑娘自由。”
云裳闻言,心中微微一颤,静静地思索着:若能暂时获得自由,或许她还有一线逃离的希望。
她轻轻地开口问道:“公子所说的苦力偿还,是指……”
公子轩轻柔地看着她,说:
“我常年周游在外,如今刚刚回到边城,从前的近身侍婢嫁了人,还未曾找到合适的。姑娘若是愿意,就暂时留在我身边,做一个洒扫侍婢吧。虽然辛苦一些,但是要比在楼下帮忙,或者后院要好一些。你看如何?”
公子轩的嗓音温润,那双柔情的眸子像是时时刻刻都倒映着满池春水,让人深陷其中。
若是从前,云裳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
可是现在。
她再也没有能力去完全相信一个人了。
“我,我愿意试试。”为了有机会逃出去,云裳别无选择,只能见机行事。
“如此甚好。”
公子轩笑容坦**得极像个君子,可很快他的脸色一变,又说:“然而,有些紧要之事,我仍需先行告知姑娘,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差错。”
云裳被他突然出现的严厉,唬得心惊。
公子轩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挑剔:“我生平最是喜洁,衣物鞋袜需得日日换洗,不可稍有懈怠。至于饮食,我向来不沾荤腥,葱姜蒜等物更是碰也不碰。至于书房之物,笔墨纸砚需得时刻保持整洁,用过之后务必归置得井井有条。”
听着公子轩一一细数这些日常琐事,云裳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公子轩的要求有些苛刻,但相比起那些恶心不堪、需要曲意逢迎的差事来,这些琐碎之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可以,只要公子能保我平安,云裳愿意做牛做马,以报公子的恩德。”
云裳心意已决,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朝着公子轩的方向深深地俯首叩拜。
纤细的身姿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柔弱,却透着一股坚定与虔诚。
公子轩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其中似乎藏着对她的怜悯、疑惑,又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尽管对她与七弟墨璟晔之间的纠葛一无所知,但此时此刻,将她留在身旁,无疑是一个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