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
云秀小院里一片宁静。
院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使得整个空间更显庄重而又不失雅致。院内,一群新进的奴婢和婆子整齐地排列着,她们低垂着眼帘,恭敬地站着,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几位绣娘格外引人注目,她们手持绣花绷子,上面展示着各自最为得意的绣品。
这些绣品或娇艳欲滴的花朵,或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了她们的心血和技艺。她们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而又期待的神情,等待着府中女主人的甄选。
若能留在战王府中伺候,不仅意味着能够得到丰厚的月钱,更是对她们技艺的一种极大认可。
因此,她们都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技艺,赢得这位传闻中战王心尖宠的青睐。
“姑娘,您瞧瞧,看有合眼缘的花样子和手艺没有?若是没有瞧得上的,奴才再命人重新找过。”
绿腰跟在云裳身后,不时地观察她的神情,留意着她目光停留何处,想要揣摩出这位年轻姑娘的心意。
云裳局促不已,她何曾这般受人重视过,更受不起那些眼带期许,只盼着能够被选中的人的期盼目光。
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公公,云裳实在不擅长刺绣,这些绣品都极为精美,我……我看不出其中的高下。您……您随意挑选便是。”
绿腰微微一笑,躬顺着脊背,主子的信任是为奴的本钱,可王爷说了务必要姑娘亲选,他不敢违逆半分。
但又见云裳着实拘谨,心下立即想了一个对策来:“姑娘的肤色白皙,自然是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姑娘又姓云,更添风雅之色。您看这块儿秀样,有祥云托月,繁星点点,若是用在衣裳上面一定能为姑娘增添风采。还有这一块绯红的绸缎,上面绣着的合欢花也极为生动,针脚细腻柔软,想来更适合伺候姑娘贴身之物……”
绿腰对着那几位绣娘手捧的秀样侃侃而谈,却不曾发觉云裳那飞上脸颊的红霞。
听着绿腰的建议,云裳不仅想到墨璟晔在马车里对她的调笑之言,说定让府中绣娘多赔她几件被他咬坏的肚兜儿,必然是她会喜欢,他也喜欢的花样儿。
在这满院子的陌生女子面前,云裳感到有些不自在。而绿腰却毫不避讳地提及女子的贴身衣物,仿佛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云裳虽然心中微感羞涩,但她深知绿腰早已不是男子,他在宫中多年,早已习惯了与女官们打交道,谈论这些话题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然而对于云裳来说,却觉得有些尴尬。她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绿腰的讲解上,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马车中的一幕幕。
“公公说好,那便是好吧。”
云裳羞窘紧张的不由沁汗,头也不想抬,怕被人发现她的困窘来。
绿腰听她的语声带着不自在,不禁疑惑,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
自己一时大意,竟忘了这位姑娘来自民间,还不习惯由自己这半男之身进言相鉴。
不由干干笑了笑,轻咳一声道:“你,和你,留下。其他几位绣娘下去领了赏便回去吧。”
“是,多谢公公。”
“是。”
两位留下的都是上了些年岁的,很合绿腰的心意。
年纪大,要顾及的东西也就更多,能更忠心的伺候主子。
那几位年轻的眼珠子乱转,进来开始就东瞧西看的,难保不是心思活络,想攀高枝儿的。
王爷素来喜静,更厌恶媚主争宠的事儿,此刻打发了她们也算是积德,免得将来有一日犯下大错,枉丢了性命。
绿腰的眼神冷冽,对那群仍依依不舍、频频回首的绣娘们置若罔闻。她的目光转向了眼前几个新来的丫鬟婆子,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是新入王府的,都是我们精挑细选出的。你们生于驴头山下,必然深知那里的风土人情,对那里的饮食起居了如指掌。今日起你们将正式留在府中,好生服侍姑娘。”
“记住,这里是王府,不是你们之前随意嬉戏的乡野。每一个细节之处都需用心。若是服侍得当,王爷自会看在眼里,赏罚分明。但若是稍有差池,触怒了王爷,后果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不要怪我今日没有提醒你们,你们的性命固然重要,但若是因你们的失误而累及家人,那才是最大的罪过。所以,从今往后务必小心行事,尽心尽力。”
绿腰如此恩威幷济的一番话,自然吓得那些人齐齐心颤,跪倒在地:“奴婢们定谨记公公教诲。”
云裳站在那儿,脑子里轰然一片。
原来一个人的生与死,在这王府内院之中,竟是这般微不足道,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一个表情而已。
绿腰满意的微微颔首,又道:“云姑娘身份尊贵,如今更是有孕在身金贵非常,在旁伺候的不得马虎半点儿。你们初入王府只需在外院听候差遣即可,沈嬷嬷和柳儿自会教导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是。”
听众奴婢们恭顺地应答,绿腰这才笑着垂眼请示:“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叮嘱她们的么?”
云裳茫然地摇头,她一个从前只会伺候别人的,如今竟要被这么多人伺候,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满心不适。
柳儿一直站在她身后,见她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绿腰好似头顶也长了眼睛,抬眼间,冷瞥她一记,柳儿这才收整了神色。
沈嬷嬷扶着云裳,轻道:“站了这许久,想来姑娘也累了,不如进去歇歇吧。”
绿腰赶紧一拍脑门,懊恼道:“瞧奴才这脑子,那就烦请沈嬷嬷先扶姑娘进去坐坐,稍后奴才再带人见过姑娘。”
“还有人要见?”云裳的小脸都白了,她实在受不住被人明眼暗眼的盯瞧着看。
绿腰赔笑着躬身,道:“求见姑娘的不是旁人,正是姑娘想见之人。前几日怕姑娘心绪不安,太过激动而动了胎气,所以一直把他们押在府里。这会儿他们嚷得厉害,奴才心想,也是时候让姑娘赏见他们一面了。”
云裳只觉得疑惑,可又隐隐觉得不安。
想见她的人?会是谁呢?
惴惴不安中,绿腰已然带了几个衣着狼狈,步履不稳的男女进得厅堂而来。
云裳原本靠坐在铺着软垫的镂刻雕花的贵妃椅上,由柳儿伺候着喝下安胎药,沈嬷嬷则端了碟子蜜饯递过来,想让她压一压舌头上的苦味儿。
云裳很少用甜食,摇头推拒,沈嬷嬷才放在了桌上。
孙巧翠走在最前头,因为被关了两日,又不给吃喝,难免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门槛上。
“大胆的刁民,若冲撞了云姑娘,小心掉了你的脑袋。”绿腰冷冷的斥责道。
孙巧翠一个激灵,扑通跪倒在地,用那干哑的破锣嗓子哀嚎着求道:“好妹妹,都是嫂子的错,嫂子不该被人蒙蔽,把你送去了那吃人的地方。现如今嫂子已经知道错了,求妹妹看在我腹中怀着你们云家骨肉的份儿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