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秋白在黎府住下,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看望黎朝云,试着接近她。黎朝云渐渐不再排斥,允许鱼秋白靠近跟她说话。鱼秋白不断叙说往事,帮助她恢复记忆。黎朝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也乐得倾听。
鱼秋白说起在莱州张园相处的经历:“那时你喜欢听我抚琴,隔几日便带着春秀过来……”黎朝云静静看着他,听得很入神。丫鬟春秀走到一边,偶尔看看他们,有些无聊,又似有心事。
瑞静娴在鲁山住了几日,渐渐熟了,觉得乞云罗很好相处,愿意跟她接近。
乞云罗已经把那盆珊瑚铃搬回山庄,摆在桌上静静望着,想念鱼秋白,渐渐发呆。静娴走过来,轻声说道:“这个花好漂亮啊。”乞云罗回过神来:“静娴。”静娴问:“这个叫什么呀?”乞云罗说:“珊瑚铃。”伸手轻轻触摸着:“这是我送给丘先生的。他不在,我拿回来养几天。”
静娴问:“那位丘先生去哪了?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乞云罗回头看了看她:“就是鱼先生。他刚来鲁山的时候,化名丘玉。我就一直叫他丘先生。”静娴笑着说:“姑娘又在想念先生了?”乞云罗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静娴忽然自责道:“都是因为我!本来那天鱼先生就可以走了。为了救我,他又返回泰山别院。现在我离开了,鱼先生却被迫留在那。”乞云罗愣愣地看着她:“你和先生……”静娴忙说:“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奉命伺候先生。鱼先生觉得我可怜,这才想要解救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乞云罗说:“我知道。那天你还帮过我们。谢谢你,静娴。”静娴说:“看得出来,鱼先生心里一直想着姑娘。”乞云罗惊奇而问道:“他跟你说过我的事?”静娴说:“我看他在纸上写过姑娘的名字,那时一定也在想你。”乞云罗心中甜蜜,略显羞涩地问道:“他都写了什么?”静娴说:“一边是姑娘的名字云罗。另一边写的是朝云两个字,是姑娘的别称吗?”
乞云罗笑容散去,渐渐有些出神。静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大致猜到:朝云很可能是另外一个姑娘的名字,应该跟鱼先生也很熟。
乞云罗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先生在那边心情好吗?”静娴说:“我每天只负责收拾房间,跟鱼先生说话很少,没太留意。”说完,怯怯地看着乞云罗。乞云罗转过脸来,冲她笑了一下:“没事。先生自在惯了,到了新的地方,我担心他不习惯。”
静娴忙岔开话题:“姑娘这些花养得真好。我帮你浇花吧。”乞云罗说:“好啊,咱们一起来。你喜欢哪个,我可以送你几盆。”静娴说:“不用。姑娘坐着吧。我一个人就行了。有什么要注意的,你提醒我。别浇错了。”乞云罗简单交代了几句,见她很细心,也就不再过问。
想到鱼秋白仍然放不下黎朝云,乞云罗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可是一想到鱼秋白把她的名字跟黎朝云并列,忽然又觉得很开心,至少说明她在鱼秋白心里已经有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鱼秋白陪在黎朝云身边,精心伺候,时而弹琴给她听,时而给她讲故事,切好的水果、点心也都殷勤地送到她嘴边。黎朝云静静看着他,好像很享受。丫鬟春秀见了,偷偷流泪。
黎梦天背着手走来。春秀赶紧转过身去,偷偷擦去眼泪,装作没事。
黎梦天看了看她:“你怎么在这站着,不去伺候小姐?”春秀低着头说:“丘公子跟小姐在一起,我不好过去打扰。”黎梦天问:“这几天他们相处得怎么样?”春秀忙说:“很好。丘公子一直在照顾小姐,很有耐心。”黎梦天往那边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春秀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到鱼秋白扶着小姐往这边走来,赶紧上前伺候。
黎朝云说:“你去把棋盘收一下,不用跟着我们。”扭头对鱼秋白说:“咱们去那边看看。”鱼秋白微笑着点头:“好。”春秀默默看着他们走开,转身去收拾棋盘。
黎梦天从堂上回来,吩咐管家把鱼秋白找来。
春秀端着茶水,看到鱼秋白和管家迎面走来,靠边低头站下。
鱼秋白来到近前,停下说道:“春秀,难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回小姐身边伺候。我要谢谢你。”春秀说:“公子不必客气。照顾小姐是应该的。我们小姐……”
管家说:“丘公子,咱们走吧。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呢。”鱼秋白点头,跟着管家走了。春秀默默看了看他们,端着茶水继续往前走。
鱼秋白跟着管家来到书房。黎梦天招呼他落座:“贤侄,在这住得还习惯吗?”鱼秋白点头:“每天能跟朝云在一起,我很开心。”管家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黎梦天问:“现在朝云知道你是谁了吗?”鱼秋白说:“她还想不起来。也许还得过一段时间。”黎梦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鱼秋白说:“都怪我,当年没有拦住小姐,带她一起私奔。”
黎梦天说:“你们也不要怪我心狠。你想想,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一天忽然回来跟我说,她在外面与人私会,已经谈婚论嫁,我却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能不生气吗?”鱼秋白说:“都怪我,没有早点去拜见伯父。”
黎梦天说:“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这些年我也非常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冷静一点,至少应该先见见你。如果知道朝云托付终身的是贤侄这样的人,我一定会欣然应允,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丘玉贤侄,现在你能否跟我说说,你的真实身世?”
鱼秋白站起身,恭然施礼:“小侄当年为虚名所累,化名丘玉,结识朝云小姐。其实我不叫丘玉,我叫鱼秋白,蓟州人氏,家中父母早逝,别无亲属。”
黎梦天惊讶道:“鱼秋白?你就是人们常说的无终才子?”鱼秋白点头:“不过是虚名而已。”黎梦天问:“朝云知道吗?”鱼秋白说:“我想过要跟她坦白。可是朝云说,我是谁不重要,叫什么名字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黎梦天起身走出两步,稍稍沉默了一会,说:“朝云丧失记忆,恐怕很难恢复。你是无终才子,应该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不必为了小女羁绊在此。什么时候跟朝云道个别,想走就走吧。”
鱼秋白说:“伯父,我要留下来照顾朝云小姐。”黎梦天说:“这怎么行?小女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怎么能继续拖累你?”鱼秋白说:“朝云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当年我没有跳崖殉情,就是幻想朝云还活着,有朝一日还能相见。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我怎能离她而去?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恳请伯父成全。”
黎梦天看了看他:“难得你对小女如此痴情。也罢,你如果愿意就留下吧。什么时候想走,随时跟我说,我绝不阻拦。”鱼秋白躬身施礼:“多谢伯父成全。我去陪朝云了。”
黎梦天轻轻点头,看着鱼秋白走出去,呼叫:“管家!”管家匆忙跑过来:“老爷,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