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朋好友的推动下,辛仪的小店开了起来。

不过自己做老板等生意上门的日子并不好过。辛仪以前名义上是公司的小组长,实际上却享受首席设计师待遇,公司有无数的业务人员在外面跑,她光捏着笔在素白的纸笺上、或者坐在电脑前画画就行了。现在,她猛地自己接触了业务,真是应了甘蕾那句话:

“自己做老板,一定要忍得住寂寞,耐得住折腾。详细来说就是:一开始,生意总是寂寞的,总不会有那么多客人,优秀的老板都要忍过这段无人问津的清闲期,简单来说就是:忍着,闲死也不着急、不放弃;等生意好的时候,也要挺着,忙得一口饭都吃不上、一口水都喝不上时,忙死也不喊委屈、不掉泪。”

听这话时,辛仪在看一本时尚杂志。她的嘴巴长了一大泡,不经意牵动嘴角就会很疼很疼。她才27岁,又没像甘蕾一样每一天都坐在咨询室里,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听各种各样的烦心事,一下子哪里有这非常的忍耐力!她还以为凭借自己可以拿下百万大单的才华,开个小破店轻而易举就能火爆全网呢。尤其,耿晓乐自掏腰包请自己家属消费时,辛仪不知道所有的钱都是耿晓乐自己掏的,看到一下子来了近二十个订单,而且要求她去买的衣服的价位都那么高,她心里乐开了花,毕竟她的网店是靠提成的,衣服贵,她的提成就多。

那时的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商业奇才,网店可以一蹴而就。

然而,兴奋过后,漫长的寂寞期来了。有时,一整天一个客人也没有;有时,一整天只来一个客人,只是好奇地问问。而且,那些问题在网店的介绍里都是有答案的,但是对方偏不看,要老板亲自回答。问够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啊,谁不会搭配衣服啊?穿得好看点,需要请人吗?

这种感觉就像:谁不会写作文啊?看个小说,还需要作家亲自写吗?

辛仪都要发疯了,又像最初失业那几天那样,每天都要找一段时间将自己泡在求职网站里,看招聘帖子了。

就在辛仪觉得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她又集中收到了一些订单,不过这次的订单的额度都不大,一看消费者的经济条件就没第一批高。

不过这给了辛仪继续的希望,接到订单,马上冲到商场去给大家搭配衣服了。

而在几条街以外的地方,戴着一顶棒球帽,用大帽檐遮住太阳的刘宇航,正站在路边给路人发传单。

发传单这种事,发过的人都知道。

有的路人会很礼貌,见到传单会接过来,还会说句:“谢谢”。

有的路人虽然不接,会说个理由:“不需要,谢谢”。

有的路人则根本不理,像没看见传单和发传单的人一样。

有的路人更厉害,遇到发传单的人就充满了优越感、流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好像发传单的就是要饭的,需要厌恶地躲开说:“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刘宇航第一次被路人摆着手说“不要不要,走开走开”时,一下子愣住了,手轻微地抖了两下,望着那个路人飘然而逝的背影,过了半天才长长地呼出口气、缓了过来。

而这些,辛仪并不知道。

辛仪网店的营业额,在她快要放弃时,逐渐多了起来。赚得不多,但是因为零成本、零压力,十分清闲,并且还能兼顾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她十分喜欢,每天上班也特别地积极,充满了希望。

辛仪欢喜,刘宇航也跟着欢喜,饮水思源,他对徐老师十分感激,月底发了钱,工资交给了辛仪,奖金塞给了妈妈:“妈,这是3000块,您拿着哪天上街买衣服。”

徐老师推辞,“给我钱干什么?你们有钱就提前还点按揭,我每个月的退休金都花不完。”

“嘘!”刘宇航故作神秘。

“辛仪不知道啊?那我更不能要了……”徐老师马上明白这是儿子的私房钱,将声音调换到轻声频道,钱却已经一把接了过来。

“您别管那么多,只管拿着,周末我和辛仪带娃,您去逛街。”刘宇航轻声说。

“嗳,这孩子……”徐老师看着刘宇航出去的背影说。

宇航爸爸看着徐老师笑,“儿子给你你就拿着呗,这么爱钱的,还要装。你刚才的表现啊,就像小时候过年,在衣服上缝了一个大口袋装红包,但是当大人给红包时,却口是心非地说:‘不要不要’,然后却将口袋撑得可大可大。”

徐老师被宇航爸爸气得不行,脱下一只拖鞋握在手中,作势要追打他:“死老头子,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追了几步没追着,她看看钱又笑了,发自内心的。

是的,世界上有两种钱最珍贵,第一种是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第一次通过劳动赚到的钱;第二种就是孩子反哺给自己的钱,即使是第N次反哺,也是一样珍贵!因为,它们带着孩子们的孝心,带着父母拥有一个有孝心的孩子的无比骄傲。

在单身公寓,甘蕾问:“月底了,你天天忙忙碌碌,到底有多少净利润。”

辛仪在电脑前做统筹,回答道:“有生意做,并不意味着辛仪同学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网店经营了一个月,利润为4000元,刨去单身公寓一半的房租800元、水电网费200元,还有3000元,行,比去小单位上个小班强。”

甘蕾说:“我也觉得房租有点贵,为了缓解房租的压力,不如增加单身俱乐部的成员。”

辛仪不愿意:“咱们这虽然叫‘单身俱乐部’,其实就是咱们在这个城市里的娘家,为了省点钱和不喜欢的人分享空间,这不太好。”

甘蕾说:“改天我把人给你领来,咱们什么也不对她说,你看看合眼缘咱就让她加入,不合眼缘就算了,反正我是无所谓,我不像你,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不是外貌协会会员、也没有情感洁癖。”

辛仪问:“你都有人选了啊?”

甘蕾说:“她是我的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外地姑娘,她来心理咨询室倾诉,一看我很年轻还不乐意用我,说我不懂人生。待我俩进入了治疗,那真是一肚子婚姻内的苦楚啊,她需要空间,需要一个婚姻和职场以外的空间,咱们收容她,对她也是拯救。”

改天,甘蕾真的领了一个人来,梁柠,一个中级企业的高管,人很干练,也很漂亮。

甘蕾一看辛仪的神色,就知道她愿意接纳梁柠。

大家坐在小沙发上喝咖啡,甘蕾郑重地说:“首先我得澄清,单身俱乐部不是抱怨俱乐部,其实它是一个娘家,为远离娘家的、没有自我空间的我们提供一处温暖的、自在的居所。它让我们累了,有个可以去的地方;在婚姻里受委屈了,压抑了,有个放任自我、诉说委屈的人群。单身俱乐部的成员也要相亲相爱,并且不能将姐妹的隐私说出去,也不能带自己的老公或其他朋友来这里,破坏这里的自由的空间感。”

梁柠开心到目光灼灼,很有悟性地举起一只手郑重地说:“我发誓热爱单身公寓,我发誓保守单身俱乐部的所有秘密。”

甘蕾和辛仪都笑了,分别与梁柠拥抱。

从此单身公寓多了一个会带大包小包零食来谈话的人,而辛仪也多了一个姐姐,三个人按年级论梁柠最大,32岁;辛仪老二,27岁;甘蕾最小,26岁。

以孩子论,梁柠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辛仪的孩子6个月大,而甘蕾还没有孩子。

从各个角度看,梁柠都可以为辛、甘二人指点迷津,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迷津比谁都多。

在A城这种中级城市,按理,梁柠这个年薪近20万的人应该被婆家当成宝,可是很不幸,她摊上了一个“天外飞仙”类型的婆婆。

自从梁柠在自己偷偷安置的摄像头里看到保姆虐待宝宝,婆婆被老公从老家请来,她就一直过着鸡飞狗跳墙的生活。

苦难让她成为了哲理家,她的名言许多年后辛仪都记得:“做女人真难,尤其是出嫁后,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

梁柠的婆婆不注意卫生,一块抹布抹完厨房抹厕所;每次拿宝宝的奶瓶都是捏着奶嘴提起来;她还不爱刷牙,情之所至亲宝宝几口,留下挥不去的口水臭味……

梁柠就因为这些小事天天同婆婆闹别扭,婆婆用东北话对梁柠嚷:“你假干净啥?我脏,你有多干净啊!”

后来宝宝长大了,她们又开始因为教育方式吵。

最现实、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是婆婆教宝宝说话。

婆婆讲赤峰东北话,无论是多精致的蛋糕和饼干,无论它们来自好利来还是御品轩,婆婆统统叫它们小干粮。

常常,梁柠见到婆婆执着地举着一块小饼干,恳求着:“大孙女,看,小干粮!呛它。”

梁柠第一次听见婆婆说“呛它”时一愣,她不明白饼干怎么“呛”,不是烟熏火燎时才感觉“呛”吗?不是什么东西进入气管才是“呛”吗?

后来她才知道“呛”就是“吃”的意思,“呛它”就是“吃它”,多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