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太脸上笑,但心里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人的时候她对郭威武说:“我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郭威武粗声大气,“活该,谁让你没事就站人家卧室门外听声。再说,我也不是瞧不起你,你也太没骨气了,人家给你推个大跟头,腿都被绑成这样了,你一句都不骂,还对警察说甘蕾不是故意的。我看啊,今天她敢打你,明天就能杀了你。哪一天啊,老命弄丢了,你还糊涂着呢。”
范老太更委屈了:“你当我不难受啊,你被打了你不难受?只是蕾蕾真不是故意的,你看她啥时候熬过汤,这不,为了我,这孩子还下厨房了。这说明她心里有我,并且知道错了。对啦,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报警,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胳膊坏了装在袖子里,懂吗?”
郭威武说:“好好好,我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看你是没救了,医生治得好你的腿,治不好你的心。”
范老太紧张起来,定定地看着郭威武,问:“我的心怎么了?不会查出有心脏病吧?你可不许瞒着我。”
郭威武从鼻子里哼一声,说:“比心脏病严重,心脏病治得好,你这犯贱的毛病治不好。”
范老太松了一口气,说:“我还当是什么严重的病呢?我为了我儿女,我犯贱怎了?我犯贱,我乐意。”
郭威武说:“得得,你快别说了。越说我越生气,你赶紧好好养着吧,伤筋动骨可要一百天才能好。”
单身公寓里,辛仪和梁柠听了甘蕾的话,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两姐妹实在憋不住笑,都哈哈笑了。
辛仪说:“啧啧,五星级婆婆就是五星级婆婆,连打架都向着媳妇儿。”
梁柠说:“不如让你婆婆开个培训班,我肯定送我婆婆去学习。看看,这才是新时代的老婆婆,知道自己养大的孩子一定会爱自己,所以应该把所有的爱奉献出来去拉拢媳妇,即使小两口打起来,也义无反顾向着媳妇。”
甘蕾着急地说:“神啊,你就别看笑话了,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应该参与到这场‘打架’里。我猜老年人估计都特别没有存在感,非得哪哪都有她,她才会觉得自己存在着。我对你们说啊,有一次,我们的套套用完了,她竟拿着那个空盒子去小区便利店买了一盒一样的。”
辛仪和梁柠无语了,面面相觑。
甘蕾很好奇:“难道你婆婆打扫卫生的时候,不会像侦探一样数你们的套套吗?”
辛仪说:“我家不存在,我家徐老师从来不给我和刘宇航打扫卧室,即使是客厅,也是有值日表的,她只值一天日。”
梁柠和甘蕾都伸出大拇指,赞道:“牛!”
辛仪说:“所以呢,她进都不进我们卧室,怎么会数我们的套套呢。好在,她的卧室也不用我去打扫。”
梁柠摸着头:“说到打扫、卫生标准,我就无语,我前段时间请了钟点工,被我婆婆无故辞退了,嫌我浪费钱。不过,她越是嫌我浪费,我越浪费给她看。如果不是我老公从中间拦着,我肯定买第二套房了,和我婆婆分开住。我老公愚孝,但谁叫我爱他,只好听他的。不过啊,参加了单身俱乐部,我明白了人不能压抑自己,一定要找个别的出口释放,于是我在大山里买了一处民房,很便宜,不足30万,院子里还有几缸荷花,我老公暂时不知道这事,所以这个院子完全是咱们的,咱们的另一个单身俱乐部。”
辛仪和甘蕾立刻就欢呼了,要求马上去看。
辛仪灵光一闪,说了一句名言:“是啊,世界那么大,值得女人去做的事情那么多,有大把的钞票等着我们去赚,有漂亮的房子等着我们去占有,有美丽的花朵等着我们去观赏,为什么非得抓住“婆婆好不好”这个伤筋动骨的话题呢?跳出局限,我们就是女王。”
甘蕾很喜欢辛仪这段话,伸出手去,说:“有理!击掌!!我们要沿着梁柠的脚印走!!!”
会花钱真是一门学问,两个曾经觉得梁柠年纪大、困惑多的姐妹,几乎顷刻就化身为了粉丝,将她当成了励志典范!”
梁柠笑着看了看表说:“不敢当,现在是下午两点多,美女们想看我的小村居的就上车。”
三姐妹再次坐进那个红色小跑车,过南郊,进秦大山,路过她们的车辆看到这种燕瘦环肥的香车美女阵,时不时地鸣笛,就在这种注目礼下三大美女来到了这个圆石头围起来的小院子。
远远就看见那幢青灰的平房,和院子里那一大树枝繁叶茂的泡桐树,几株高耸的葵花依着墙边开得正旺。两个妞很激动,待梁柠下了车开了门,三个人踩上了碎石头铺的小径,见了那几畦绿油油的蔬菜,有的已经变粉的西红柿,妞们几乎欣喜若狂。
真的有荷花,辛仪猜以前在这住的人估计是个隐居的艺术家,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情调,小房子明亮的玻璃窗前整整齐齐地铺着青砖,摆着四缸清雅的小荷,有的莲叶何田田,有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更有的已经在微风中盛开,粉花瓣黄花蕊,娇美一如掩口轻笑的江南少女。
“哇哦,梁柠,想不到你能寻到这样的好地方。这个院子多少钱,你卖给我吧。”甘蕾由衷地羡慕。
辛仪也很想要,但是她没有钱,只好压抑了心中如稚鸟扑棱着翅膀一样的小愿望。
梁柠说:“千金不卖,我准备将这里当成另一处单身公寓,只是这处单身公寓是婆婆禁地,许我老公和孩子来,许你和辛仪来。”
甘蕾已经万分陶醉,迫切地问:“还有这样的好院子吗?我也要买一处,周末带着老公来种种萝卜和芹菜,太田园了太美了。”
辛仪心里太不是滋味了,甘蕾娘家和婆家都是小康之家,支援她买这样一处民居一点问题也没有。她自己则不行,徐老师对刘宇航采取美式教育,向她借钱都是要还的;而辛妈妈更是需要她的支援,因着妈妈身体不好,她生刘宝宝都没有敢劳动妈妈来照看月子,而且从去年春天开始她已经将每个月必寄给老太太的养老金从1000元提至了2000元,只希望她老人家加上自己的退休金能够过得更好一点。
但这只是一转念的事,辛仪马上就驱逐了内心关于物质攀比的邪念,回归到好强、自立的都市女性纯净的思维,回归到眼前纯净的荷花和纯净的朋友们。
梁柠拿起旁边的小喷壶喷了喷荷叶,那些细小的水珠马上汇成了一颗透明如钻石的大水珠,滚落到荷叶的中心,在那里兀自晶莹着。
梁柠说:“甘蕾,你别被小院子迷了眼,你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买个院子,你同我不一样,我老公是农村的,根深蒂固的观念是要和老妈住在一起,所以我买离城市非常远的民居,是为了婚姻更幸福;你则不同,其实你正好趁着现在这件事搬出去,买个小房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甘蕾明显在思考,她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婆婆摔坏了腿呀,而且是我推的,我怎么好意思提出去住?其实,这次事故,我真的希望她打我骂我,也好过她依旧这样好地对待我,让我觉得太无以为报了,压力太大了。”
辛仪揽了一下甘蕾的肩,“能理解,但我和梁柠是同一个建议,搬出去,不要和公婆住在一起了,尤其你们现在又不存在带孩子的问题,距离产生美。”
甘蕾说:“现在真不好意思提,至少等她的腿恢复了再说。”
进了屋,房间洁净且简单,从客厅的春秋椅和木桌来看,以前住在这里的估计是老年人。
梁柠一边从柜子里拿茶具,一边说:“这里以前住着两位老人。很恩爱,老爷子是画家,画荷花很出名,因为雾霾、交通等等原因和妻子隐居在这里,头几天老爷子忽然得脑梗了,医生建议他住在城市里,最好是医院边上,所以老太太将房子卖了,出手很急,要求的价钱很低,一些简单的家具都不要了。”
三个人不禁唏嘘了一场。甘蕾说:“我喜欢收藏字画,倒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位老爷子,回头我打听一下,也藏几幅他的画。”
辛仪说:“你的工资又多了一个去处,不过,收藏这回事还是靠谱的。既能娱乐又能创收,有的画家在成名之后还自己买自己的画呢。对啊,改天带我们去参观下你的收藏吧。”
甘蕾说:“我的藏品都不怎么值钱,主要是为了高兴。”
正说着话,辛仪的电话响,是她的姨姐。
姨姐很直接地对她说:“快给我姨买机票吧,我估计她这胃病再在咱们这个小城治下去,肯定就耽误了。A城有没有治疗胃病特别好的中医?这里的医生建议中药治疗呢。”
辛仪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对着电话连珠炮地问:“姐,我妈怎么了?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我要对我妈说话,你把电话给我妈。”
姨姐说:“我姨现在正犯胃病,疼得额头全是汗,还是不说了,你赶紧买机票吧。”
挂断电话,辛仪百感交集,想起这个房子的旧主正生命弥留,更是感觉不祥。
回A城的路上,辛仪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妈,我最最亲爱的妈啊,这段时间我真是没有顾上你,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挺住啊。女儿真的真的不能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