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断肠,但是望着被病痛折磨的、瘦小愁苦的妈,却不知道如何是好。长叹一口气,辛仪对自己说:妈已经不是当初的妈了,有时候你真得当她是刘宝宝。
刘宇航来单身公寓看过几次辛妈妈,每一次都带来一大堆生活用品和养胃的食物,比如猴菇饼干、五谷磨房的滋养脾胃的五谷粉。
辛仪对他说:“宇航,以后你不要来了,我不在家,你好好地照顾刘宝宝,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咱爸在带孩子方面又是个敲边鼓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俩各顾一摊儿吧。”
宇航看着憔悴的辛仪,心疼地拉了拉她的手,表示听到了。
辛妈妈却不愿接受辛仪的安排,刚才还拒绝吃药发小孩子脾气的她竟然大义地调回了母爱频道:“辛仪,你和宇航回家去,我一个人可以,你姨姐不是晚上也回来吗?我没事。”
辛仪说笑道:“姨姐?她后天就要走了,今明两天不得好好玩玩啊?再说,我还没死,怎么舍得把你交给别人。”
辛妈妈虚弱地打了一下辛仪的手背:“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总瞎说。说真的,你把我也接到你家去住吧,你们小夫妻不能分居,再说,刘宝宝不能天天看不到你。”
辛仪叹了一口气,刘宝宝啊刘宝宝,每天都在她脑海里爬上一百圈的刘宝宝……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他。虽说刘宇航和刘宝宝都是她的《圣经》,但是只有初为人母的人知道,母亲对稚儿的爱,是超越了爱情和生命的。
“看情况吧,等你的病稍微好一点,我们就搬过去。妈,目前你需要静养。”辛仪平静地说。
辛仪太忙了,只得将一直兼职做的、效益不错的网店暂停营业,只接单不发货。
即使如此,她还是立竿见影地瘦了,因为睡得少,经常请假很少在公司的辛仪一上班就打哈欠。
刘姐关切地问:“辛仪,你最近精神好差。你妈妈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辛仪说:“还那样,我得给她换个医生,看来看胃病还是得找中医。”
刘姐说:“西医检查、中医治疗才是好的治病策略,因为中医调节的是人的脏腑,脏腑平衡了,人身体才会好。你瞧我怎么给忘记了,我还真知道有一个治疗胃病特别好的中医,他开了一个国医馆,我婆婆的胃病就是他调理好的。”
辛仪大喜,跳起来说:“刘姐,你真是我的贵人,我明天请假一天,带我妈去看病。”
刘姐看着辛仪拿着签好字的假条去人力资源部盖章的身影,悻悻地自言自语:“哎,贵人也保不了你多久,只希望老太太赶紧好了吧,不然这样耽误工作,老板肯定不愿意呀。”
一提老板,辛仪倒吸了一口气。到公司入职后,她才知道在主任和总监上面——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领导竟然就是刘怡的老公雷林泽。
当时,她特别吃惊!因为他给她的待遇非常好,甚至高于丝羽公司给刘怡的待遇。辗转一圈,与其说她被刘怡整得无处安身,倒不如说因祸得福。
难道他不知辛仪是他的妻子刘怡的死对头吗?
按照辛仪的经验,完全不知是不可能的,哪有夫妻一点也不说工作上的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只得倾向于去尊敬雷林泽,认为他是个极其公正的人!而当初丝羽公司以主任的位子悬赏、全公司进行设计稿选优,用作品去拿下雷林泽公司的大单,他选了选贤不选亲,选了她的作品,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辛仪见到他还是有些别扭,觉得这个人远非他表面这么简单。
当然,现在辛仪最担心的并不是失业,而是徐老师的不耐烦。
自从辛妈妈来后,辛仪住到了单身公寓,徐老师就开始了24小时的带娃日。
美容狂人徐老师发现每天贴一张面膜也撵不走因熬夜泡奶瓶而新增的皱纹时,表现出了更年期的狂躁。
她对抱着刘宝宝满地转圈圈的宇航爸爸咆哮:“刘大鸣,你瓷在那干什么?娃哭成这样也不晓得哄一哄,一种方式不行,你就换一种方式嘛!你知道我午睡一下补个美容觉多不容易吗?我可是有高血压的人。”
宇航爸爸说:“你快起来,没看见我哄不好吗?你家刘宝宝一向重女轻男,他只爱他的奶奶和妈妈。”
徐老师狂躁地用枕头打了几下床,穿着睡衣爬起来,粗声大气地对宇航爸爸喊:“真没用,给我。”
宇航爸爸说:“高血压,高血压,用这个病吓唬我一辈子了,也没见你犯过几次。嗳,对了,自从你脱离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退休大姐行列,好久没听你念叨什么头晕脑困的了。”
徐老师说:“你懂什么?我是忍着呢,我学祥林嫂天天叨念,有人心疼我吗?整个家就你应该忠心耿耿地站到我的阵营里,你看你被人收买的,人家辛仪一会给你削个苹果,一会给你剥个山竹,嗲声嗲气地喊句爸,你立刻就哈巴哈巴地跑敌人阵营去了。被仨瓜俩枣收买,你还有气节没有?!”
宇航爸爸很冤,说:“我命好,人家辛仪喜欢孝敬我,你不为我高兴,还在那生气,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徐老师说:“孝敬?我看她是在拉选票,除了上次她在出租屋吃果冻那次,你哪次没向着她!刘大鸣,气节!有点气节!有点原则和立场好不好?”
宇航爸爸十分冤枉,“你看你这是唱得哪一出?让你抱抱孩子,你就这么多话,反正是你孙子,你爱抱不抱。”
徐老师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说来奇怪,刘宝宝虽然被徐老师粗鲁地抱到怀里,却破涕为笑,紧紧地搂住了徐老师的脖子。
徐老师又高兴又崩溃。
高兴的是孙子和自己亲;崩溃的是自从辛仪去照顾辛妈妈,刘宝宝就像一条结实的绳子紧紧地将她套牢了。
别说雷打不动地与范老太去茶社聚会,就是买个菜都是不自在的,因为她必须24小时出现在刘宝宝的眼前。
如果甘蕾此刻在这里,她一定会帮大家普及婴儿心理学的知识,你会知道在刘宝宝稚嫩的小心灵里已经天翻地覆:他不明白亲爱的妈妈怎么忽然不见了,所以他决定打起120分的精神,去看好这位亲爱的奶奶。
徐老师哪懂“婴语”啊,她只知道辛仪不在,晚上就得她来带娃,偏偏娃又不懂事,哭哭啼啼地腻歪人。
她对宇航爸爸抱怨:“这个辛仪,哪有她这样当妈的?自己妈来了,自己娃就不管了,连奶都狠心地给断了,一天24小时扔给我这个婆婆,有这样的道理吗?也就是我这样深明大义的婆婆,要是《孔雀东南飞》那个朝代啊,我早就命令我儿子休了她。”
宇航爸爸学精了,说:“这次我不帮辛仪说话,她怎么着也该抽空回来看看,刘宝宝这样哭啊,就是想她了呀。”
徐老师说:“最可气得是浪费钱,在外面住,那得多少钱?咱家沙发那么大,住不下一个老太太?”
宇航爸爸悄声说:“嘘,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让亲家住沙发呢?要是辛仪听见,又该和你吵架了。”
徐老师鄙视地看了宇航爸爸一眼,说:“住沙发怎么了?住沙发是最现实的。辛仪她们要是回来住,刘宝宝我第一时间还给她。她带着刘宝宝住,辛妈妈是病人,难道不怕半夜喂奶吵得慌,不睡沙发睡哪?难道她能把咱们俩撵走,给她腾地方?别忘了,这个房子姓刘,她们辛家没有掏一分钱的。”
宇航爸爸说:“你又扯到钱,你不应该是语文老师,应该是数学老师。我出去透透风,买点菜。”
刘姐推荐的国医馆很好,中药加按摩让辛妈妈逐渐好起来了,饭吃得多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了一些。虽然也会发病,但是发病的次数要少一些。
辛仪的心渐渐放进肚子里,抽空回了一趟自己的家。
徐老师板个脸,爱问不问地问:“你妈妈的病好一点了吗?”
辛仪抱着睡着了的香香软软的刘宝宝,心情蓬松得像一床晾在大太阳底下的棉花被。
但听到婆婆问话,她也爱答不答地说:“唔,好些了。”
辛仪心里不屑地想:“我妈来看病,你这个做婆婆的既没去看望,又没有请吃饭,连个电话都没打,现在轻描淡写问一句,你好意思吗?”
徐老师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住啊?”
辛仪说:“再等几天吧。”
徐老师没有耐心了:“到底几天?”
辛仪这才注意到徐老师的情绪,说道:“等我妈好一点吧。”
徐老师声音高起来:“那就是时间很模糊喽。你作为我们刘家的儿媳妇,想过我们的刘宝宝吗?你一走十天,他有多想你?他每天哭没哭,你也不关心?你倒是挺放心的啊,不闻也不问。”
提到刘宝宝,辛仪也觉得理亏,没有说话,只痴痴地望着刘宝宝小黑栅栏一样紧闭着的睫毛和粉色的撅撅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