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

前世,她常住在毓秀宫的暖阁中,家里反而是些许陌生。

刚行至门口,便见姜家众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姜粟扶着千竹的手下了马车,款款行至亲人面前,“见过父亲,母亲。”

姜闻博快步走过来,神色不似欣喜,反而略显忐忑不安,焦急地询问道:“你姑姑薨了,皇上可有任何旨意?”

姜闻博才干平庸,若非惠妃,根本坐不到户部侍郎之位。

站在他身边的是她母亲李氏,眼里也是焦急之色。

惠妃所请,朕应允了。

姜粟脑海里突然出现皇帝那一句话。

姑姑究竟向皇上请求了什么?

似乎,姜闻博知道一点。

姜粟深知他们秉性,回家的喜悦便淡了几分,“父亲此言何意?”

姜闻博尴尬一笑,“没,没什么”

“听到你要回来啊,你母亲一大早便安排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快进去吧。”

“妹妹,辛苦了,既然回来就多待一段时间吧。”

说话的是一位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剑眉星目,朝气蓬勃。

此人是她的大哥,姜丞。

“姐姐,宫里好玩吗?”

她还未回答,便见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自己胳膊,歪着头,正俏皮地看着她。

杏眼微眯,语气是藏也藏不住的羡慕。

姜凝手抚摸上姜粟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语气天真,“姐,这值不少钱吧?可以送我吗?”

这镯子姑姑临终所赠。

种质细腻通透,颜色鲜绿纯正,似一汪活水。

翡翠手镯的美是与生俱来的,挂在白皙手腕上,有种相得益彰的温婉。

姜粟静静地望着她,她倒是忘记了,她的这个妹妹从小就羡慕她。只要她一得到任何好东西,必须过来抢。

前世,她一直想着姐妹情,能给就给了。

左右萧慎在这方面,从不亏待她。

姜丞看不过眼,厉声喝道:“凝凝,放开你的手。”

姜凝从未被如此骂过,心中顿时委屈不已。

她见以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大哥,如今护住姜粟,便有些口不择言:“大哥,你变了,见姐姐得姑姑欢心,便一心偏袒她。”

若是当年进宫陪伴的是她,如今那翡翠镯子就该戴在自己手上。

她一看那镯子,便觉得就是自己的。

姜粟一看矛头直指自己,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李氏赶忙安抚道:“好了,姐姐难得回来,你就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

闻言,姜凝更加气愤,转头一跺脚:“母亲,怎么连你也说我。”

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李氏朝着背影喊了几声,神情变得担忧:“老爷,我去看看她。”

姜闻博手一挥,“好好劝劝她。”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姜粟,神情略微有些不满,“这镯子你妹妹既然喜欢,就送给她吧。”

在他看来,一个镯子而已,不能让姐妹异心。

姜粟眼里闪过一丝讽刺,这个家中,一直没有自己的位置。

可一想到,前世姜家的命运,她忍了一口气,“父亲,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切不可因此而使姜家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一想到那被父亲贪墨的五万两白银,她内心就涌现起了一股恶心之感。

姜闻博心一惊,色厉内荏地开口:“住口,小小女子懂得什么。”

姜粟站起身,一字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求父亲早日收手。”

姜丞听得心惊,疑惑问道:“父亲,妹妹这是何意?”

“官场之事,爹自有主张,你们两个就别过问了。”

姜闻博不欲多说,看向姜粟手腕上的镯子,再次说道:“切不可因为一个镯子伤了姐妹情分。”

姜粟冷笑道:“父亲为何不与妹妹说?”

“放肆,你姑姑这些年到底教了你什么!”

姜闻博气得脸红脖子粗,“后宫不可干政,今日起,你就好好读读女戒吧,到时候安安心心做个太子侧妃也就是了。”

从小,她被姜家送进宫,为的就是惠妃抚养的太子殿下。

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就算当不成太子妃,当个太子侧妃,那也是姜家的荣宠。

姜粟双眼通红,“姑姑教我,不取不义之财。”

“啪!”

姜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她甚至感觉到嘴角浓浓的铁锈味。

白皙的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

一双水朦朦的眼睛,眼神里闪着一丝倔强。

姜丞立刻把姜粟拉在身后,“父亲为何如此生气?妹妹与姑姑情谊深厚,妹妹思绪不稳也是情理之中,还望父亲莫生气。”

姜粟躲在背后,莫名感到了一阵安心。

前世,也唯有这个哥哥对她嘘寒问暖,交往之中倒是有几分真心。

但他们相处时间实在太少了,她被幽禁在东宫中,等听闻姜家流放的消息,他们早已出了京城。

“看在惠妃娘娘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安心待嫁吧,凭着惠妃娘娘的交情,怎么也能做个太子侧妃。”

姜闻博仔细看看自己的女儿,容颜姣好,又是因打小在惠妃跟前长大,一举一动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他满意地点点头,“莫要辜负了惠妃娘娘的苦心。”

听闻此言,姜粟脑袋嗡嗡作响,“父亲,女儿不会嫁给太子殿下,更不会做他的侧妃。”

她再也不想去前世的那个牢笼里,一点一滴流失生机,最后凋落在那黑暗中。

她一想到那段时间,总是会被恐惧攫住,再也挣脱不开。

“女儿绝对不会嫁……”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打在脸上。

两边脸颊火辣辣的,似乎是被火烫过一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说话!”

姜闻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来人,将大小姐带回府里好生看管。”

姜丞大惊失色,“请父亲息怒。”

姜闻博更加愤怒,脸色气得发白,“至于你,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会试吧。”

姜丞是姜家小辈中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姜闻博对他寄予厚望。

思及此,他又软了心肠,“好好准备,莫让为父失望,生活上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母亲要,一切以你会试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