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

沈初霁湿漉漉的眸子泛出不解,温芷兰看见她这幅样子就心烦,恼怒道:“让你做就做,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哥哥考上太学爹会高兴,祖母也会高兴,夫子说考上太学等于半只脚踏入科举,府里还要靠哥哥才能越来越好。”

沈初霁不服气的抬头,朝温芷兰问道:“你不想哥哥好,对不对?”

这句话,沈初霁说的很用力。

温芷兰浑身一僵,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一个孩子看出来,朱唇动了动,换上关切的模样,柔声道:“怎么会呢,我当然想要小世子有个好的前程,但是侯府已经荣宠至极,小世子正是玩的年纪,让他那么辛苦做什么?”

“大不了后面承袭侯爵,一样有个好的前程,考上太学他就要去太学读书,七天才能回来一次,姑母会想他,你也会想他,不是吗?”

温芷兰蹲下来,想要去牵沈初霁的手。

沈初霁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咬着唇道:“所以,你想要哥哥留在府里?”

“你也想和哥哥待在一起?那我呢?你不是说府里你最疼我吗?”

“你太奇怪了,我不会帮你害哥哥的!哥哥想要考上太学,我一定会帮他!”

沈初霁鼓起勇气一把推开温芷兰,小跑着冲向沈砚舟的院子。

“初霁!”

温芷兰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最听话最好摆弄的孩子竟然叛逆起来,不受她的控制。

“真是贱人的贱种!”

温芷兰脸色变的很差,手指紧紧握拳,指甲嵌到掌心留下红痕。

一个不行,只能找另一个!

温芷兰想好说辞,换上温柔的神情,朝沈砚舟的院子走。

院门打开,沈砚舟却不在屋里。

沈初霁从她的面前跑开,朝前面笔直走,温芷兰辨认着那个方向,顿时睚眦欲裂。

那是——谢清书的院子!

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结果这两个孩子还是更亲近谢清书!

“夫人,小世子和大少爷都在等你,说是今日起要一起温书呢!”

采薇欢喜的从外面进来,给谢清书插上发簪,笑眯眯的开口。

小世子从前几日误以为夫人要对付温芷兰开始,就不愿意和夫人亲近,今日竟然愿意和大少爷一起过来学习,可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是夫人的亲儿子,采薇不愿意他们关系紧绷!

谢清书表情淡淡,扶了扶发髻,从座位上起来,笑道:“舟儿,来者不善!”

推开房门,沈砚舟果然和赵景逸站在一起。

他低着头,踢着石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看着她,撇了撇嘴,拿出了手里的书。

“母亲。”

赵景逸站的笔直,恭敬地向谢清书作揖。

谢清书含着笑点头,将昨日批阅的字帖交给他。

“你的字写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才学几日,已经比得上普通人一年的成果。”

“母亲谬赞,我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

赵景逸年纪还小,被谢清书这么夸,顿时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

沈砚舟听到这话,登时瞪圆了眼睛。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我?”

“嫂嫂这可就偏心了,世子也是您的儿子,深得谢府真传,怎么可能写的不如大少爷。”

温芷兰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手里还扶着老夫人。

“芷兰姨娘!”

听到温芷兰的声音,沈砚舟赶忙跑了过去。

“清书,你夸孩子也要有个限度,那孩子才学字多久,怎么可能比乖孙还要好?你们才是亲母子,别太偏心!”

老夫人不喜赵景逸,介意他的出身,听到谢清书这么直白的夸赞他,心中自然不舒服。

沈砚舟更是眼睛红红,嘴巴撅着,要哭不哭的模样,瞧着老夫人心都要碎了。

“我只是夸赞景逸,不曾拿他和舟儿攀比,倒是妹妹好口才,张嘴便让我做了恶人,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谢清书淡淡的走过去,给老夫人行礼,言语犀利,丝毫不给温芷兰面子。

温芷兰面上骤然落泪,委委屈屈的看着老夫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舟儿不得亲生母亲喜欢......”

温芷兰说着说着开始哽咽,纤细的身材在风中摇摇欲坠,她低着头,发上素色的木簪不小心掉在地上,青丝散落,水嫩的小脸透出脆弱,竟是不堪一击,充满破碎美感,令人忍不住想要护着。

“姨娘别哭,舟儿知道你是为我好!”

“不就是写字吗,我还能比不上他?”

沈砚舟冷哼,拿起砚台沾了墨对着一张纸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夫人欣慰的点头,凑过来看。

“字迹工整,果然是侯府世子的风范。”

谢清书深深地看着沈砚舟,随手将赵景逸写的字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有什么区别?都是几个字,横是横竖是竖,我瞧着舟儿的更大气更自由。”

老夫人也看不懂字,但是瞧着谢清书冷淡的模样,心里已经老大不高兴。

“清书,你对外面这个孩子未免有点太重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贬低!”

老夫人攥紧了温芷兰的手,脸上冷冰冰的格外严肃。

最近没有宴会,她没有地方需要谢清书撑面子,这段时间又气不顺,对谢清书就没有之前那么体贴,给个好脸色。

“母亲别说了,或许是小世子对我太亲近......表哥又给我提了良妾,姐姐心里不高兴,连带着对世子也不喜。”

温芷兰这是谴责谢清书不容人!

这个帽子戴下来,谢清书就成了自己儿子都不疼爱的妒妇!

谢清书瞧了一眼温芷兰,看着她扶着老夫人的手,唇角扯了扯。

这个女人在哄人上很有一套,老夫人早上看到卖身契写的不是通房,本气的砸了茶杯,呵斥沈时宴不顾侯府名声。

温芷兰跪在外面一路爬进来,娇滴滴的喊了好几声姑母,愣是将老夫人的亲情抓了出来。

顾及自己的弟弟,最终情感占了上风,老夫人只得接受,又瞧着温芷兰可怜的样子,给了一个玉镯。

正巧府医来了,看了温芷兰一眼就说她好生养,老夫人当即喜笑颜开,握着温芷兰的手拍了许久,希望她能为侯府开枝散叶,重新姑侄情深。

“妹妹这妾是我让侯爷纳进来,岂会不满,更不会因你嫌隙自己的儿子。”

谢清书回应里都带着懒,捏着沈砚舟写的字仔细看,眉头都要皱起来。

“半年前,你的书法已经大有进益,如今这字,连谢家最基础的字体都没到!这半年,你可认真写过一日字,看过一天书?”

谢清书轻飘飘的放下,又拿出赵景逸的字比给他看。

“你祖母说你写的自由洒脱,你自己学了那么多年基本书法,可看得出为何你的字自由?”

“你的腕力不够,才拿不住笔,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你外祖对你付出的心血,已然彻底付之一炬!”

谢清书又让采薇将赵景逸第一日学字的本子拿过来,张张比对,从刚开始的弯曲到如今的锋利工整,每一日都在进步!

这些,只要用眼睛都能看得见!

沈砚舟的脸涨红,嗫嚅的不敢开口。

老夫人哪能看谢清书这么呵斥自己的孙子,当即不满,眉眼厉害道:“这字看得过去就行了,何必那么苛责!他还小,性子顽劣正常,总归要你教导......”

“侯爷在他这般年纪,已经能写百字文,舟儿天赋俱佳,本不该埋没至此。”

谢清书眼眸定定地看着老夫人,眼底宛若黑海汪洋,平静无波却让人无端感到羞愧。

老夫人不懂字,更不懂什么书法,她无非认得几个字,只以为能写出来就是好的。

沈时宴能有如今的成绩,能在文坛有名望,全靠谢家栽培!

她什么都不懂,却指点江山,纵容沈砚舟,让懂的人看了笑话!

就在这一瞬间,老夫人的气势降了下来,还想摆长辈的谱给自己长面,谢清书已经出声,压住了老夫人。

“我不在的半年,母亲,你答应过会好好管着他们的学业,你只顾心疼妹妹,要放弃舟儿和初霁的大好前程吗?”

谢清书这么一提,老夫人顿时找到了发泄口。

温芷兰!

老夫人还没开始骂,温芷兰抢着开口。

“姐姐这话说的可让我惭愧,孩子顽劣总是正常,总不能一心扑在学习上不休息,何况......这本是夫子的任务。”

夫子不努力看着,难道还怪她不成?

“姐姐身为谢家嫡女,又是主母,承担着教育之责,也不该推卸责任。”

谢清书瞥了温芷兰一眼,轻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气氛却沉了下去。

离家半年,并非谢清书所愿,她会去护国寺,是为了养伤。

她是替沈时宴挡刀,还放了心头血!

她是沈时宴的救命恩人,温芷兰却在指责她离开半年没有尽到管教之职!

别说下人,连老夫人脸色都变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道:“闭嘴!”

“我.....侯爷!”

温芷兰回头,瞧见男人缓缓走来,脸上生出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