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袍角在月光照耀下似乎闪出一些光点。

他迎光而降,面容被月光镀上一层暖光。

眸子里似有千山万水,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祇一般,降落到苏妙卿身旁。

“你这丫头,脾气倒是大的很。”

“那将军可以去问问,换做哪个被骗了好几次得知真相还有不生气的?”

苏妙卿斜瞪他一眼。

这人也贼坏心眼,明明跟自己见了好多次面,却次次都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虽然他身份特殊,苏妙卿也表示理解,但是……

她珉珉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今日,你斗篷那个模样,去面圣的时候,没被苛责吗?”

听闻那斗篷是出征时,圣上亲自为他披上,寓意劈风斩浪。

没想到,刚回来,就被谢湛撕开给她包扎脚腕。

苏妙卿心里有些忐忑,头也低下,下一秒,那熟悉的斗篷突然环住她的腰,她没想到,谢湛竟然将这也带来,还未惊呼,身形便被他带着一跃!

时间恍惚,再睁眼她已经被轻轻放到了院子里那棵槐树下。

白色槐钱幽幽晃着,周遭围绕着十分清淡的香气。

苏妙卿愣了,她看着身下的树枝,以及那些随风晃动的树叶。

“你方才……就是坐在这里……”

她微微阖下眸子,手指摩挲着那树枝。

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情。

对于前世的自己来说。

上树这种事情,根本就从来不敢考虑。

她是主母,是江夫人,却唯独不再是她自己。

“天天眉头翘着,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担心的事情怎么那么多。”

谢湛道。

苏妙卿抬头看她,虽然谢湛如此说,但是那月光色的风一吹,还是把他眼底那抹阴郁吹的更深。

想想初见时他被追杀,倒在自己腿上时那苍白的面容。

是啊,这个世界,有谁能说谁啊。

两个人就那么谁也不说话。

明明已经想好,再见面,她有很多想问谢湛的事情,可是再见面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腰间还缠着那通红的斗篷,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比早上看来还要红上许多。

她突然反应过来。

从谢湛回来,到现在,不管是给自己包扎,还是方才将自己拽上树,都没有直接触碰过自己。

苏妙卿一瞬间的失神,脑海中突然响起那时候在巷子里,她一巴掌拍到谢湛的手上道:

“无礼!我已经成亲了!”

原来是这样……

“你真是奇怪。”

她喃喃道:

在谢湛没有反应过来时,突然凑近他。

少女温热的呼吸咫尺可近,周身的香气将两个人围绕。

谢湛心跳乱了一拍。

就算在战场上征兆多年,风吹草木一点动静都能让谢湛夜里睁眼。

方才她的凑近,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少女的眸里,如谢湛初见她时一样。

风雨掺杂,乌云密布。

像是风雨预来时的平静,又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沉寂。

从里面,夹杂着所有世间万物。

而也正是那黝黑的眸子,映照着谢湛自己的倒影。

他心跳越发快,像是被敌人猛然扼住了咽喉,又像是被无数的春天花朵包围,让他无所适从。

谢湛移开眼睛,不着痕迹的红了脸:

“你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

“或者是……”

“在你眼里,希望我是谁。”

那股暧昧悬溺的气氛让苏妙卿也慌了一瞬,她立马抽身,眼神也别了回去。

“咳……”

“不管是阿湛,还是谢湛……”

“总归,不是半夜突然到人家院子里突袭的登徒子罢了。”

“你这……”

谢湛作势抬头,接着缓慢放下,无奈道:

“臭丫头。”

大抵两个人都有许多话要说。

可是最终的,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趁小蝶和绕玉还没醒,谢湛将苏妙卿送回了里间。

他看着苏妙卿熟睡的脸,似乎想伸出手替她抚抚额上的碎发。

到一半时,手突然停住。

他无奈笑了一声,将手放下闪身离去。

自己终究是越界了。

回到府里,谢行舟已经在门口等待。

他倚在门框上,像见鬼一样看着从外面走来的谢湛。

就那么直勾勾看着,看他身上的树叶,和那衣服上带的风霜。

“兄长……你……”

谢湛看他一眼,进了侯府大门,而谢行舟就那么跟着他,眉眼从他身上流连。

他看着他更衣,看着他梳洗,看着他进自己房间。

谢行舟那看鬼一样的眼神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直至谢湛抬眸准备关门时,挡住了谢行舟的道路。

“怎么?睡觉也要跟着看?”

谢行舟死死盯着谢湛,最终从他肩膀上慢慢捻下来一根女人的长发。

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兄长,你……你……你……”

那眼里似乎含着泪光:

“虽然知道你在战场上一定憋坏了!但是不能一回来就去逛花楼去找女人吧!”

“兄长!你这样我一定会告诉姑姑的!一定会的!!”

看着谢行舟苦大仇深一脸痛苦的模样,谢湛捏捏眉头,淡淡吐露出一句:

“滚。”

接着,谢行舟面前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

谢行舟摸摸鼻头,颤抖的捧着那根头发失魂落魄的走了。

待到下午,谢湛将将起来用餐。

而谢行舟哭红了眼睛,坐在谢湛对面,看谢湛正淡定的喝着粥,半晌终于憋不住,小声问道:

“兄长,你……你处理好了吗?”

谢湛没有抬头,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

“处理什么……”

“处理那个女人啊!”

“你一定要好好注意!不能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啊!那可是侯府长子啊!!”

谢行舟拍桌而起,一脸气愤。

谢湛:……

……

经过了一天一夜,梁暖暖终于稳定下来。

她保住了性命,也醒了过来,不过孩子却是流掉了。

而且按照李大夫的话去说,梁暖暖体弱,再想怀上下个孩子不容易。

江沅在梁暖暖那里守了她一天一夜,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他来到苏妙卿院子里一起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