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喻走进厅堂,微微福身。

“祖父安好。”

薛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不被你气死就不错了,哪里能安好?”

同时薛知柔的父亲也帮腔说道:“一个被山匪掳走的女人,回到家里不好好求着夫家接纳,竟还有脸面和夫家撕破脸皮,那可是四品将军,若绝了这门亲事,你便是薛家的罪人。”

“大伯父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门亲事没有我,不是还有知柔顶上?”

薛喻在将军府都不落气势,在无官无职的薛家更是有恃无恐。

她淡然入座,似笑非笑的说道:“祖父,当年薛家嫌章家贫苦,他拿着信物求娶薛家女时,薛家宁愿背信弃义,也不想嫁女去吃苦。”

“当初可没人逼你嫁到章家去。”薛老爷子冷哼,坐回主位。

薛喻点头,“自然,只是我不明白,知柔若喜欢章均卫,当初他求娶时大房为何沉默寡言,却在我嫁过去之后,又宁可舍了脸面也要做外室?”

薛老爷子闻言震惊不已,“什么外室?”

薛家大伯父立刻拱手说道:“父亲,这事不怪知柔,是将军早些年私下里说他心中挚爱唯有知柔,只是不得已才娶薛喻。”

薛喻垂眸遮住眼中讥讽。

心中挚爱?

章家一穷二白的时候他不谈挚爱。

借她手过上好日子,章均卫不先想她的艰辛,倒是先想起他的挚爱来了。

什么东西。

“如今章均卫已然是四品将军,左右他和薛喻也过不下去,让柔儿做将军夫人,也算是薛家的脸面。”

大伯父哄说着,薛老爷子听得这话脸色才将将好些。

薛喻冷笑一番,“是了,是以我回到薛家,既不想盘问当初章均卫还不是将军时,薛知柔为何去做外室还偷偷生下私生子,也不想问大伯父大伯母这么安排是做了什么心思,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便是。”

“你还想安稳?得罪将军府,你在京中可有好果子吃?被休出门的弃妇,沾了一身晦气回薛家,还想寻求我们庇护不成?”大伯母怒目而瞪,满眼瞧不起。

薛老爷左右权衡,也沉沉开口,“这本是你的错事,薛家也不想替你担骂名,但你终究是薛家子嗣,只搬去西偏院少出屋才是。”

薛喻扬眉,西偏院?

那地方很是偏僻冷情,却也安静。

“如此便多谢祖父了。”

薛喻起身福身,薛老爷子又吩咐道:“你日后进出门便悄悄走车马门旁的侧门,行事低调些,切莫丢了薛家脸面。”

这倒是正符合薛喻心意,如此她来回做生意也方便。

“是。”

她盈盈福身,转身离开。

大伯母还有些不满的说道:“公爹何必偏心三房?薛喻如今失了脸面名声,留她在府也是拖累家族。”

薛老爷子瞪她一眼,“三房夫妇两个跪在祠堂还不够?更何况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将军府嫡长子到底是她生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他怀疑多年,章家若是有懂做商的,又岂会落到那般贫苦境地?

他现在稍稍抬手,充其量也不过是养着个女儿家,从三房日常份例里减便是,若他猜想真是对的,也当做是给薛家留条后路。

薛喻漫步往西偏院走,怜秋不满的跺跺脚,“小姐,你为何不告诉老太爷章家那个四品将军也是你拿钱砸出来的?若不是小姐供粮草军给,凭那个蠢材也能当上将军?”

“若是聪明的,即便不说也心中有数,若是蠢材,说了又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眼下我们刚回薛家,万事未定,何必给自己找事做?”

薛喻往后院走着,此刻也是庆幸的。

“幸而这些年往薛家送了不少钱,盘活薛家的生意,否则回府来又岂会只挨那两句挤兑?就是日子也不好过啊。”

薛喻望着府中光景,虽不比将军府景色宜人又大气,但也算是一处好住所了。

不过西偏院荒芜,怜秋去府外去接下人,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看着落灰的院子,微微蹙眉。

“难为你跟着章家过那么久舒心日子,一朝回到薛家,只怕心里难受吧。”

大伯母带着张扬笑意走过来,腰杆挺的直直,“以后我就是将军府的岳母,这好日子也轮到我们这一房了。”

“辛苦大伯母费这些脚程专门来到偏僻难行的院子里说话,还是大伯母记挂我。”

薛喻坐在长满杂草的院中,即便身下是破旧椅子,也因她生出几分诗情画意。

她笑靥如花,不急不慌继续说道:“若说家里谁最疼我,那必然是大伯母了,知道我在章家日子难过,宁可舍弃亲生女儿的脸皮和未来,也要助我认清豺狼脱离苦海,这可真是菩萨心肠。”

大伯母听她的话不以为然,讥讽笑道:“你也用不着吓唬我,将军府能是什么苦海?柔儿可说得明白着,将军府有滔天富贵,将军后院又干净,来日府中偌大权柄都是她的,你如今就是再嫉妒也无用了。”

大伯母心里自认很明白,往年薛喻回娘家,哪次不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的给三房送去?

好些玩意便是伯爵人家都少见,可见章家实力。

薛喻笑意更深,拨弄着长高的野草。

“将军府能有什么滔天富贵。”

薛喻浅淡笑着,面上是轻松淡然。

大伯母见她如此,在心中犯嘀咕,难不成章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好?

可若不好,章家那些富贵究竟从何而来?

“呵,少诓我,你这小丫头和我玩攻心还嫩着呢,章家若无泼天富贵,月初办的那场大席面还能是神仙变去的不成?”

大伯母冷哼,转身不屑的离开,“你啊,就是气不过被我女儿生抢了好姻缘,可姻缘这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谁也怨不得谁,要怨就怨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吧。”

薛喻抬眸看她得意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扬眉。

她又坐片刻,怜秋急匆匆跑过来,一口气都喘不匀。

“小姐,方才奴婢去迎下人,巷子口停辆马车,马夫只让奴婢把这个转交你。”

怜秋把紧攥在手里的小块布料递过去,上面还绣着个‘妮’字。

“是阿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