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六月,烈日灼灼。

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马车里,一个头戴玉簪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婆子眼神带着轻鄙:

“大小姐自小生在乡下,恐怕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回府后别不自量力地去与二小姐作比,二小姐她德才兼备,现如今是株洲城内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婆子说着瞥了坐在角落的少女一眼,见她不吭声,更加嗤之以鼻,“虽说你才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没福气养在大夫人旁边,情分跟二小姐自是没法比的,所以,大小姐凡事都不要跟二小姐争抢,明白了吗?”

少女靠在软垫上,半阖着眼睫轻颤,眼皮拉开一条缝隙,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唔,知道了。”

十几年前,株洲世家林府的大夫人跟一农妇在一间寺庙内同时生产,孩子生下后,农妇起了歹心,趁着旁人不注意将两家的孩子调换,让自己亲生女儿到林府当小姐过好日子,这一过就是十几年。

几天前,农妇的儿子要成亲,需要一大笔彩礼,农妇一家拿不出银子,就想到在林家当小姐的亲生女儿,便拖家带口地跑到林府寻人。

谁知这事不小心就闹大了,林家人得知当年孩子被调换的真相,便派人来把这个养在农家的真千金接回林府。

至于那个被养在林家多年的农女,因已被林家教养成知书达理的才女,林家自然也舍不得放手,便以二小姐的名义继续留在林家。

被派来乡下接真千金的张婆子,第一眼见到林筱溪这个干瘦的丫头,就不待见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淡漠表情,说话自然不中听。

可林筱溪前世是个医生,连续工作几天没合眼,猝死在了工作台上。

再睁眼,她就成了林家被错抱的真千金。

如今是她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年头,她在乡下做了整整五年的咸鱼,以弥补前世悲催的过劳死,谁曾想,身份的暴露打破了她原本生活的平静。

她心里头可半点没有旁人以为的窃喜和开心。

有钱世家的锦衣玉食就一定是她一个乡下丫头会羡慕嫉妒的吗?

林筱溪心下冷嗤:只怕回去的日子并不好过呢!

轰隆隆!

天空炸裂一道惊雷,乌云须臾涌至,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张妈妈,下暴雨了,我们还是找地方避一避吧。”

车夫喊道,随即驾驭马车驶入前方一座破庙。

“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真是晦气!”张婆子嫌弃地觑了一眼林筱溪,自顾自奔进破庙。

夜幕降临,庙里昏暗一片。

林筱溪拢紧外衣,找了个地方靠着坐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声不仅没停,还越来越大,一道紫电闪过,林筱溪猛然睁眼,正对上车夫那双贪婪的眼睛。

而此时张婆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车夫盯着她,舔了舔唇,一步步靠近,“大小姐,冷不冷?让小的给你暖暖身子吧。”

林筱溪秀眉一蹙,起身,后退,“我可是林府的大小姐,你敢放肆!”

车夫不惧反笑,“林府大房有一个大小姐就够了,你本不该回来的。”说完,他张开双臂朝林筱溪扑了过来。

林筱溪转身就往破庙后院跑。

车夫啐了一口追了过去,“小娘们,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后院漆黑一片,车夫追过去就不见了林筱溪的身影。

其实此时的林筱溪就在他的身后。

又一道闪电自天际划过,银蓝色的冷光照亮了她森寒的凤目。

车夫惊觉回头,还不及反应,一根银针已然刺入他的眉心。

倒地时,车夫的眼睛瞪得浑圆,怕是死不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小农女手上。

林筱溪蹲下身,利落地拔出银针,嫌弃的将血迹在他衣服上擦了又擦,声音冷冽至极,“扰人清梦,是要遭雷劈的。”

前世,她生存的环境十分恶劣,人类已经出现了基因突变,世界陷入无止息的战争,面对凶残的变异尸鬼,她这双杏林圣手可不仅仅是用来救人的。

她刚准备将银针收好,忽然闻到一阵腥甜的血腥味。

她心里一惊,迅速回头。

对方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林筱溪闷哼一声,这人力气大得几乎要勒断她的腰身。

她凤目一沉,双手往胸前一搪,膝盖曲起朝对方**踹去,手中银针翻转,刺向他的大椎穴。

那人似乎知道她的意图,快速侧身躲过了她所有的攻击。

可即便是这样,他攥着林筱溪的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林筱溪拧眉,这是碰上硬茬了。

对方借着自己过高的身量将她的双手高高抬起,绕到她的身后再次将她抱住。

“别动。”男人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火热的急促,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林筱溪就差翻白眼了,才弄死一个车夫,这又来第二个狂徒?

不过林筱溪没有继续拿银针扎人,凭她跟药物打了几十年交道,一嗅便知,这人是中了那种药了。

这药很强,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失去理智。

这人虽然抱住了林筱溪却没有下一步行动,可见他也在竭力与药性相抗。

而且这人武力值不低,非一根银针可以对付,权衡再三,林筱溪冷然开口。

“你先放开我,我能解你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