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自己的女儿当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这番心思,往大了说是野心勃勃,此刻长平郡主却毫不掩饰地将明王府的这番盘算吐露给了林筱溪,这番信赖,让林筱溪更加惭愧。
不待林筱溪有所反应,长平郡主忽然欺身靠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女儿般雀跃的脸蛋忽然爬上红晕:“其实我起初是不乐意的,我也不知道将来谁当太子,但是我看阴郁的大皇子不顺眼、看放浪的二皇子也不顺眼,总之,除了六皇子,其实我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我内心是抵触这件事的,可是不曾想呀,如今竟然是六殿下当上了这个太子,我真的……我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亮了!”
她的世界亮了,林筱溪的世界却好似暗了。
“我父亲看我也不闹了,赶紧就入宫请旨去了!”长平郡主掩嘴娇笑,又洒脱又肆意,反倒显得心中藏着事的林筱溪沉闷了不少。
“我今天来找溪儿,就是想问问你,我曾经托你问六殿下的事,可有回复了?”长平郡主说到这里,愈发显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那绯红的脸颊,像红透的柿子。
林筱溪原本心中都已经想好了措辞,可话到嘴边,看到如此高兴的长平郡主,想象着她稍后会被自己一席话给当头浇一盆凉水,林筱溪退却了。
林筱溪踌躇了良久,久到她觉得自己脸上都快被长平郡主充满期待的目光盯出个大窟窿了,才缓缓开口说道:“姐姐,今日我亦有话要对你讲,这番话有可能会损伤你我的姐妹之情,我不求你的谅解,只希望你不要动怒。”
长平郡主听到这话,忽而沉静了下来,只保持着好奇的目光,等着她讲。
“姐姐,我替你问过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对姐姐是敬重、友爱,但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
这番话,当然是林筱溪添油加醋地说了,鹤凌云当时是直接生气了的,哪有什么敬重友爱,可若不这么讲,林筱溪又怕长平郡主太过受伤。
反正她今天既然决定讲出来,就做好了里外不是人的准备了,顿了顿,她续道,“可是,我与殿下在株洲相识,一起经历了时疫、一起经历了生死,彼此之间渐渐产生了超乎寻常君子之交的感情,殿下曾多番对我表明心意,起初我是抗拒的,但后来……”
“你别说了!”长平郡主突然打断了林筱溪的话。
林筱溪额角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刚才那番话说得她口干舌燥、心跳如擂战鼓,措辞都有些混乱了,主要都是出于对长平郡主的歉疚,想把伤害尽可能降到最低,可似乎,还是伤到她了。
林筱溪此刻都不太敢看长平郡主。
她面对敌人,敢于用最严厉的措辞和最犀利的眼神,可是对于自己在乎、也在乎自己的人,她做不到啊。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压抑极了。
林筱溪感觉外面的风都几乎吹不进来。
长平郡主定定然坐了片刻,忽而起身直接跳下了马车,然后对车夫说:“送林小姐回府,本郡主自己走走,一会儿自己回去。”
“……姐姐!”林筱溪还待再说,车夫已经听从吩咐,驾车往城内回了。
林筱溪攀在车窗上,看着长平郡主始终不肯转回来的背影,心里难受得像淋了一场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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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溪悻悻然地回了府,刚失魂落魄地挪进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谁?出来!”她朝那个方向厉喝。
来人没有杀气,所以她也不曾找武器,就站在原地等着。
须臾,魏英讪讪然地从垂花拱门的后面走了出来。
“是我,林小姐,嘿嘿。”魏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得很干。
“他让你来的?”林筱溪折身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嗯!”魏英郑重点头,然后也自来熟地在林筱溪对面坐了下来,拿一个空杯要水喝,“我在这里等林小姐许久了,林小姐这是去哪里了?”
“我被长平郡主拉住去聊了一会儿……”
“啊!长平郡主没有为难你吧?”
听到魏英这么紧张,林筱溪凉凉觑他一眼:“什么话?长平郡主岂是那样的人!反倒是我,肯定是伤害了她……”
魏英不太懂林筱溪的情绪,开始讲述自己来的目的:“殿下这段时间忙得连轴转,几乎是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没有时间出宫来探望你,所以派我过来瞧一眼,听你刚才的意思,赐婚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没生气吧?”
迎上魏英好奇打量的目光,林筱溪反问:“是他让你来问我生不生气的?”
魏英点头:“是啊,明王这一招打得殿下是措手不及,殿下怕你生气,早朝之后水都喝不下,坐在那儿愁得整个人都沧桑了一圈。”
林筱溪听到这描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乐极生悲,笑完之后心底的难受更浓烈了。
鹤凌云怕自己生气,自己又怕长平郡主生气,长平郡主可能还担心明王贸然请旨惹鹤凌云生气,这真是一环扣一环,形成了闭环,一报还一报,全是孽报啊!
“我能生什么气?这又不是他能左右的,想必如今圣上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他是不敢抗旨的吧。”林筱溪说。
当时在宫里她虽然全力医治了大秦皇帝,皇帝也确实精神抖擞了一阵,可身为医者她非常清楚,滥用丹药还是伤了根本,一点点打击就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鹤凌云为了扳倒皇后和永宁王,把真相**裸展现在皇帝眼前,皇帝一定承受不住,一下子病倒了,林筱溪并不意外。
所以现在明王请旨求赐婚好不容易让大秦帝高兴了一阵,鹤凌云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忤逆呢?
但是魏英说:“但是林小姐你放心,殿下一定会想办法的!请你耐心等待,千万不要再对殿下转了心意,殿下说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你又缩回了你的龟壳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