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点蜡烛,靠着从窗棂上投射下来的皎白月光,鹤凌云的眼底仿佛盛着星星。

林筱溪依稀嗅到了一丝丝醋味,无奈一笑:“经过长平郡主差点嫁给你那桩事后,我与明王府几乎没什么走动了,所以抢亲这件事,我也不太想麻烦明王府的人。”

鹤凌云敛眸,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原来她是担心这……

“溪儿,我明白了,我再找找别人。”鹤凌云说,刚准备回自己的榻,他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什么,竟坏坏一笑,复又问道,“要是实在想不好抢溪儿的人,不如溪儿找人来抢我吧?你可有什么闺中密友可靠的?我听说有位李府的李小姐与你交好是不是?”

没想到鹤凌云会突然提到李嘉琪,林筱溪秀眉微蹙,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殿下,该就寝了,你委实是我诊过的最不听话的患者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睡。”鹤凌云又贪婪地揉了一下她的头,才恋恋不舍地柔声道,“溪儿,晚安。”

这一夜的后来,林筱溪彻底失眠了。

而一直失眠的鹤凌云,反而睡了一个自赐婚以来最沉的觉。

李嘉琪来云溪医馆找林筱溪的时候,林筱溪正在苦恼今日中午的饭。

因为云溪医馆的厨房前一天夜里遭暴风侵袭,屋顶漏了雨,直至今日午时还没完全理好,柴火都是湿的。

“小姐,我们为何不去对面的李家酒楼吃呀?”皎月天真地问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天天去李小姐家的酒楼里蹭饭吃,可医馆开了一个来月,您一次都没带我们去吃过!”

林筱溪正要回答,门口传来李嘉琪的声音:“就是嘛~皎月说得没错,一个月前我就知会过我店里的伙计,倘若林大夫上门,定要好生款待,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愣是没来光顾,可反倒叫我着急了,还特地给你送来了店里最好吃的乳鸽。”

李嘉琪带来了好几只刚出炉的烤乳鸽,可把皎月、春华和夏至几个馋坏了,捧着食盒便啃了起来。

林筱溪笑着望了李嘉琪一眼,心中却不是滋味。

虽然她表现得和从前一模一样,一样的熟络、热情、亲昵、落落大方,可自从林筱溪在她水榭之外听到她亲口说“嫉妒自己”那时候起,林筱溪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陪着她把姊妹情深演下去,只要她安分守己,永远不作出伤害二人感情的过分事来,那么林筱溪就永远不会戳穿她。

“嘉琪来了,坐吧。”林筱溪客气地挪了把椅子给她。

李嘉琪微微一愣:“筱溪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许是看了一上午的诊,累着了。”林筱溪笑了笑,问她,“嘉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筱溪!一个月没见你对我生分了,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嘛~”李嘉琪故作嗔怪地责备道。

生分了吗?林筱溪暗叹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好演员。

大概是心里到底长出了刺,笑得太过就容易牵扯到血肉跟着疼。

“不过今日来找筱溪确实有事。”李嘉琪把最肥妹的那只乳鸽连盘子递了过来,“筱溪边吃边听我说吧。”

林筱溪坐在了桌子对面,认认真真拆乳鸽的骨架:“好。”

“我听说皇室成婚是有抢亲婚俗的,据说参与抢亲的,都是新郎新娘的好友,我不知道筱溪与太子殿下有何安排?”

林筱溪没想到李嘉琪居然提到这事。

这前几天林筱溪摸到东宫那晚,鹤凌云才提到过。

“嘉琪你是想……”林筱溪不得不试探着问道。

李嘉琪嫣然一笑,开门见山,用充满期待的眼神锁住她,连手也握住了她的手腕,兴奋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作为溪儿的好友,去抢太子殿下的亲?”

脑袋嗡嗡作响,林筱溪觉得头疼得难受:这都是什么事儿?

在大秦朝,抢亲的好友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伴郎伴娘,抢亲的过程也跟游戏差不多,讨个喜头而已。

可让觊觎自己夫君的人来做这个游戏,饶是思想开放如林筱溪,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地泰然接受。

心底肯定是膈应的!

分明看到林筱溪面露难色的李嘉琪,皱了皱眉:“筱溪是不是介意了?还是觉得我到底不是官家的小姐,身份地位不够资格去抢太子爷的亲?”

“不是。”林筱溪找了个听上去颇为合理的理由,“是因为这桩事太子殿下已经有了主意,安排了人来抢我,所以,不需要再安排别人来抢他,这一过程,新郎新娘之中有一个人走完流程就行了,免得多生枝节。”

“……原来如此。”李嘉琪听完后,整个人都颓了一下,“那真是可惜了。”

她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贸然上门,简直可以说是舔着脸来提这桩事的,毕竟她除了是林筱溪的闺中密友之外,身份地位与京中诸多贵女相比的确很一般,太子殿下大可以为林筱溪安排更为尊贵的人来走这个流程。

可她,只是想最后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小心愿而已啊。

哪怕需要她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最最违心的祝贺之词,她也甘之如饴,只要让她近距离地看一眼太子殿下就好,亲手接过他递来的酒饮下就好,从此,她会离开京城,永远永远不再踏足这片她来晚了的伤心之地。

可即便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心愿,林筱溪也不愿意满足她。

还枉称是什么最好的朋友?

“筱溪,我忽然有点累,我先行告辞了。”李嘉琪匆匆告辞了。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筱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要嫁给鹤凌云,她失去了长平郡主的相携相助,失去了李嘉琪的掏心掏肺,她林筱溪真是何德何能,要被命运这样精心设计呢?

正惆怅时,街角忽然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云溪医馆的门口,而后,车夫先行抬出了一把轮椅,然后萨丽笑着掀开了帘子,爽朗笑道:“林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