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呢!”胡柴被皎月追着跑,少年修长的手指扫过半人高的草,抓了一把格桑花的花瓣,欢笑着撒向皎月。

皎月被花瓣袭了个措手不及,咯咯笑着追了上去:“那你的耳根子,就跟染了晚霞似的!”

林筱溪闻言望了眼天际:夕阳压山,晚霞映照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好像丹青妙手打翻了胭脂盘,精美绝伦。

“我看胡柴是被你逗得红了脸。”林筱溪冲着皎月的背影喊,“你这个疯丫头,比草原上的女子还要奔放,胡柴小小少年,哪经得起你这样调戏?”

“小姐,你怎么尽数落我?你瞧他、他欺负我!”皎月娇恼地吼了一声,追着胡柴跑远了。

“皎月姑娘在草原上似乎更欢脱了。”魏英跟在林筱溪身后,不禁感慨了一句。

“我看这丫头,是碰上对口味的菜了。”林筱溪意味深长地叹道。

魏英听林筱溪提起了菜,满脑子的烤全羊、烤包子、大盘鸡和拉条子,压根没往**上面想,是以没明白林筱溪的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部落,天已全黑。

隔着老远的距离,林筱溪几人便听到了胡娜在屋里发脾气。

“什么人头马的神迹!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嫁给什么驯马少年!”

胡娜的怒吼带着不甘心的哭腔,然后便是卓尔和玛雅的哄劝:“快别说这些蠢话了,我的公主,这不是亵渎人头马神嘛?”

“我管他什么神,他乱点鸳鸯谱,我就是不服!”

“说不定是我们理解错了那石头上的文字。”

“可巴尔虎部落最高贵的公主不就是我嘛?”一阵打砸声后,胡娜哽咽道,“军师哥哥总不可能是驯马少年吧?我是要嫁给军师哥哥的,我此生唯他不嫁!”

“痴人说梦呢!”皎月在屋外闻言,嗤了一声。

“你小点声,被公主听到,当心挨一顿打。”胡柴戳了戳她的脑门。

皎月捂着额头嗔道:“我的头!只有小姐能摸,我这个人也只有小姐能打,她胡娜算个啥?”

林筱溪温柔地挠了挠皎月的头:“我也舍不得打皎月。”

皎月骄傲地朝胡柴瞪了一眼。

林筱溪注意到了站在胡柴身后的胡野,在听到胡娜的哭吼后,整个人都有些怏怏然,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变成了迟暮老头,提不起劲的模样。

这时候,部落入口忽然传来一阵惶急的马蹄声,听到这整齐划一的步伐,林筱溪暗喜:是鹤凌云回来了?

可不是说好明日才回嘛?心中这念头一过,一道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医师在哪里?快去请医师!我们遭遇了埋伏!”

紧接着是士兵们抬起担架一排排奔了过去,部落的医师们仓皇而至。

林筱溪的心砰砰乱跳,一心只想着鹤凌云有没有事,抓住一个秦国士兵,问:“殿下呢?”

“殿下无碍,但是乌老族长受了重伤。”士兵回道。

“带我去看。”林筱溪说。

她被士兵带到了王帐,重伤的乌老族长已经被搁置在了榻上。

林筱溪一进门,就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拥入怀中。

鹤凌云坚硬的铠甲硌得林筱溪肋骨疼,但她不管不顾,只紧紧地回抱住他:“听说中了埋伏?”

“是,不过你别担心,我没大碍。”

林筱溪刚摸到他身上的血,整一张娇俏的脸都皱了起来。

“是义父的血,他替我挡了一刀。”鹤凌云懊恼道。

榻边,几名医师愁眉不展地告诉乌老族长的副将乌木达:“兀良哈王被刺中要害,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壮硕的将军一把揪住医师的衣襟,急吼道:“想办法!”

“让我看看。”林筱溪快步走向床榻。

烦躁的乌木达恶狠狠瞪她一眼:“你是谁?”

他们一行人刚刚遭遇伏击,草木皆兵,这看谁都不顺眼的态度,让林筱溪怔了一怔。

“她是秦国的医师,让他看看。”鹤凌云从旁道。

乌木达这才让开身子。

林筱溪坐在榻边检查乌老族长的伤势,身中数刀,最深的刀口在胸腔,而且一路抬回来,已然错过最佳救治的机会,失血过多,脉搏虚弱,确实回天乏术了。

林筱溪从榻侧起身,朝鹤凌云摇了摇头。

连林筱溪都没办法的伤势,鹤凌云知道乌老族长过不去这一关了,面上沉痛,显而易见。

这时候,惊闻噩耗的胡娜奔了进来,扑倒床边抱着乌老族长哭得梨花带雨。

“凌云……凌云……”乌老族长伸出血淋淋的手,望着虚空寻找鹤凌云。

鹤凌云大步奔近,握住了他的手:“义父,我在。”

弥留之际的乌老族长艰难地说道:“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唯有乌木达辅佐我,他是个可塑之才,望你助他、助他统领我兀良哈部族。”

“我一定竭尽全力。”鹤凌云应道。

“此外,胡娜是巴尔虎的公主,我将她视为已出,你又认了我为义父,我希望,等我走后,你可以娶胡娜。”

鹤凌云眉目一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乌老族长便将他堵了回去:“我知道你已有了太子妃,无妨的,胡娜可以做小,只盼你不要辜负她,答应我……凌云,答应义父,好让义父走得安心!”

鹤凌云沉默了。

这一刻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他的妻子林筱溪此刻就在一旁,而为他挡下致命一刀的义父却临终托孤让他再娶别的女人,他愁肠百结、痛苦万分,最终仍是咬紧薄唇,说出了最最残忍的话:“对不起,义父,我不能答应你。”

哭到抽搐的胡娜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连乌木达都气得想揍他。

乌老族长瞪大眼睛,满目失望,这抹失望定格在他深陷的眼窝里,直至完全褪去了光芒,变成了死不瞑目。

“爷爷!”胡娜歇斯底里地叫着。

乌木达一把揪起鹤凌云,猩红的怒目狠狠瞪他。

鹤凌云却始终是坚定的眼神:“乌木达,我知道从前你也为了心爱的女子拒绝过义父逼你娶胡娜的要求,今日换做我,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