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溪的伤养了半个月才见好。

这半个月她被鹤凌云勒令不许下地,必须躺平,等脖子上的伤口结痂后,她终于得以下床走两步,竟发现自己被养得整个身子都胖了一小圈。

“太夸张了!”她看着纹花铜镜里的自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竟也要变成皎月那般的圆脸了。”

一旁的皎月噗嗤一笑:“娘娘便是再圆润,也有精美的五官衬着,美得倾城倾国,哪是我等能比的?”

“这一躺,给我月事都推迟了,小腹胀痛得紧,一会儿我想出门走走。”林筱溪对皎月说,“你陪我去御花园散散步。”

“是。”皎月应着,望了眼院外,欲言又止,继续给她梳理头发。

“有事便说。”林筱溪一瞧她那样子,便知道她心里憋了话。

皎月抿了抿唇,答道:“院子里跪了个人,跪了有半个月了,每天都来。”

林筱溪从皎月口吻中听出了抱怨、恼恨,但又掺杂了一丝心疼与不舍,林筱溪玲珑心思,一下子就猜到了:“胡柴?”

皎月放下梳子,嗯了一声,随即恨声道:“他哥哥胡野,差点害死了娘娘和九公主!娘娘您可知,当时你被关在御膳房的地下冰窖,也是胡野干的!虽说胡柴不曾参与,这半个月一得空便来这里跪着跟您请罪,可奴婢实在迈不过去心里这道坎!那是他哥哥呀!奴婢不能原谅他,奴婢也不想嫁给他了!”

林筱溪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外,看着院内烈日下、躬身跪着的胡柴,他本就黑瘦,如今更是精瘦得像根竹竿子。

林筱溪扭头问皎月:“他日日这般跪着,也没人来告诉我,你不心疼?”

皎月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眼眶便先红了。

林筱溪估计让胡柴跪着多半有鹤凌云的命令在里头,所以没人敢来告诉她这件事。

他跪了整整半个月,面上也仍是愧色,不敢有半丝怨念。

林筱溪对皎月说:“你自己也说了,他不曾参与,而那位也只是他的哥哥,所以你又何苦为难他呢?如今于他而言,恐怕最痛苦不是失去了哥哥,而是即将失去你,并且还得不到你的谅解。”

皎月被林筱溪这么一说,压抑了数日的难过,快要绷不住而哭出来了。

林筱溪推了一把皎月:“我怪胡野,但我不怪胡柴,他们又不是同一个人,你也不必因为我的原因而疏远了他,更别再说什么不嫁他的蠢话了,去吧,陪他歇两天,我放你两日的假。”

哄走了皎月,林筱溪带上翠屏和翠西往御花园去。

翠屏和翠西本是林府的丫鬟,是林筱溪受伤之后被鹤凌云从林府拨来的,毕竟是侍奉过林筱溪一段时日的人,用起来也顺手,现在开始教习,将来等皎月出宫嫁人后,估计也能在长乐宫游刃有余了。

“这半个月,宫外宫外的,可有什么新奇事,都说与本宫听听。”走在御花园鲜花环绕的小路上,林筱溪心情闲适地问二人道。

她被困在长乐宫,都快闷得发霉了,鹤凌云虽然每日都来陪她,可从不与她说外面的事,导致皎月她们也不敢随意八卦了。

“回娘娘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新奇的事,不过咱府里倒是有一桩烦心事,把大夫人都愁白了头。”活泼一些的翠西刚说完,就被翠屏白了一道责备的目光:“烦心的事就莫要与娘娘道了!”

可翠西说都已经说出了口,事关林大夫人,林筱溪自然要问:“快说,不许隐瞒。”

翠西忙道:“便是三小姐的儿子鹤聪,因为他的生父、先帝爷的二皇子垮台了,三小姐在其夫君失势之前便与之闹了不和,一直就住在林家,这孩子便相当于三小姐一个人的孩子,由老爷和夫人帮着养育,可这段时间三小姐不知发什么疯,天天虐待自己的儿子,打得鹤聪小少爷全身是伤,他才那么点大,如何承受得住?大夫人便把三小姐锁了起来,可是鹤聪小少爷……伤得有些重……”

鹤聪才一岁多,即便其生父犯了谋逆的大罪,其生母也歹毒阴狠,但是稚子无辜,林筱溪听了也觉得心疼。

“府医齐先生都束手无策吗?”

“齐先生就没什么真本事,后来大夫人抱着孩子去了云溪医馆,靠春华给他吊着命呢。”

林筱溪皱了皱眉:“竟已需要吊着命这么严重了?”

翠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筱溪的脸色:“不知娘娘有没有什么法子?”

自从皇后娘娘被陛下从慈恩寺救回来,关于她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经历便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她有个神秘的药库,里头什么药都有,可随时随地取出,却又不知藏在身上何处,又说她的药比那些道士们炼出来的仙丹还要神奇,吃一颗起死回生。

翠西本想着,皇后娘娘如此神通广大,必然有法子救救那个可怜的孩子,说不定给一颗药就好了。

但是翠屏神色微怒地瞪了翠西一眼:“娘娘凤体将将痊愈,你莫要拿这种小事来烦她!娘娘,湖边风大,我们吹会儿就回去吧?”

事关性命无小事,林筱溪摇了摇头:“明日我出宫一趟,去看看鹤聪。”

当晚,因为翠西几句话,诱得林筱溪决定翌日出宫,鹤凌云罚了翠西一顿板子。

打得不重,只是以示警戒,鹤凌云说:“这些没眼力见的奴才,也不顾及溪儿的身子!”他心疼地看了眼林筱溪脖子处的痂,“明日不许去,再将养月余才能出门!”

林筱溪怨念地剜了一眼鹤凌云:“你这个昏君!鹤聪才那么点大,若是春华没了法子,我就是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逝去,我实在做不到,就让我去一趟吧?说不定我可以救他呢!”

短短几句话,口吻从最初的愤懑变成了软绵绵的恳求,还带着哀怨的目光楚楚可怜地望着鹤凌云。

“溪儿就是太善良了……”

这样的林筱溪,鹤凌云实在奈何不了她。

翌日清晨,林筱溪刚起床,便听到了屋外一阵婴儿的啼哭。

林筱溪闻声而至,看到春华抱着孩子已经被直接接进了长乐宫。

林筱溪无奈一笑,定是鹤凌云干的,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