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离开皇宫?”

林筱溪问出这话的时候,距离鹤晨离开已经有半个时辰,鹤凌云也已将自己的意图全部剖露,用完午膳的林筱溪仍自没有从刚才那翻谈话里回过神来。

鹤凌云将远在南边封地的鹤晨召回京中,并不顾众臣反对,让他直接住在东宫,甚至每日上朝都带着他,让他出谋划策,让他在朝野之上站稳脚跟,赢得众臣的信赖与拥护。

因为鹤凌云决定禅让皇位。

鹤凌云要把鹤晨培养好之后,撇下这江山不要,带着林筱溪远走高飞。

林筱溪初听这一计划是震惊的,甚至是生气的,因为鹤凌云居然不与她商榷就做了决定。

但回过神来后,林筱溪是欣喜的,也是激动的,鹤凌云为了她决定抛下一切,她林筱溪何德何能啊?

“溪儿曾与我说,自己与这皇宫八字不合,其实朕觉得,朕也是。”鹤凌云抱着她在园子里晒太阳,“朕也觉得当了皇帝以后,朕太累了,时常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时间陪伴溪儿,明明住在一个宫里,却仿佛和溪儿隔着一片海,这其中夹着朝臣、天下、百姓……太多太多的重担压得朕喘不过气来,朕想好了,朕要逃离这里,带上溪儿一起。”

“那陛下焉知晨王愿意?”林筱溪担心的是这个,自然,林芝兰坐上后位之后,会不会对下面的人好,会不会善待宫里的太妃和公主,会不会平衡权贵家眷之间的关系,能不能为鹤晨打理好后宫一切事宜而不是天天吃着飞醋,也是林筱溪担心的。

“晨王此人有大志,朕已经打听过了,他在岭南实行新法,将那批南蛮刁民治得可谓是服服帖帖,晨王只是不爱权欲斗争,也不愿意伤了兄弟感情,所以朕会打消他的一切顾虑,将皇位完完整整地禅让给他。”

鹤凌云轻轻抚摸林筱溪的秀发,“其实晨王比朕更适合当皇帝,盛世太平,需要的是一位仁君,而不是像朕这般,容易为了溪儿走火入魔的人。”

林筱溪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溪儿都听陛下的安排,你要当皇帝,我便做你最有利的后盾,你要回归田园,我们就男耕女织,做一对最平凡的夫妻。”

林筱溪知道,鹤凌云一旦卸下重担,便是连太上皇、亲王都不愿意做的,他会直接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就仿佛他从未存在过一般。

鹤凌云这段时间身体确实不太好,能回归田园、过无人烦扰的逍遥日子当然最好。

鹤凌云对林筱溪说:“就是朕想让溪儿帮朕想一个离开的好法子,比如假死之类的,朕想以病逝的名义离开,如此,也不会有人依附于朕,给晨王带来威胁。”

“陛下放心,我会帮你的。”林筱溪说,“只是陛下得告诉我一个时间,打算什么时候‘死’?”说到“死”的时候,林筱溪轻轻撵了一下他的耳垂。

“溪儿莫皮。”鹤凌云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捏,“到年末吧,那时候,晨王也差不多历练出来了。”

林筱溪嗯了一声,紧紧将他抱住,哑声道:“谢谢你……”

鹤凌云身子微微一怔:“溪儿这是哭了?”

林筱溪把头埋在他胸口,不肯抬起,狡辩道:“……才没有。”

可带着颤音的口吻,分明是哭了。

鹤凌云也不继续拆穿她,只是将她紧紧搂住。

其实林筱溪是感动的,也是高兴的,这是幸福的眼泪,是惹人艳羡的爱之所化。

自这日起,林筱溪便开始倒计时出宫的日子了。

还有三个季度而已,每一天她都过得十分开心,也悄摸摸地开始攒钱,毕竟她可不想从皇后变成乞丐,到时候跟着鹤凌云要饭吃。

她一有时间就将春华叫到宫中,尽量将自己所学都教授给她,如此,等她离开,靠春华一个人也足够把云溪医馆传承下去。

她对宫中的是非也更加放松起来,从前就不喜欢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尔虞我诈,如今更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绝不插手,由着她们闹去。

当然,她也不想和林芝兰再有瓜葛,凤袍事件以后,长乐宫和云栖宫就好似断了往来,林筱溪便是和林芝兰在御花园巧遇,也都各自绕道走。

晨王说林芝兰目前还不知道鹤凌云要禅让皇位一事,林筱溪让晨王瞒她到最后一刻,免得她不安分,如此,她目前也不敢对林筱溪怎么样。

可今日,林府的姨娘赵氏来了,赵氏把御花园当自个儿的家一样逛,甚至开始挖掘名贵的花草,准备往家里捎带,被林筱溪看到,喝止了她。

赵姨娘忙给林筱溪行了礼,可那眼神却是极度不服气的,嘀咕道:“不就是挖了几棵草嘛,拿我当贼一样防是何必?”

皎月耳朵尖,听到了,高声道:“这可不是区区几株花草而已,这是皇后娘娘专门种的草药,好不容易结了果子,被你这一顿吓刨,全毁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狗才用刨的,我这是连根拔!”赵姨娘气着了,反驳道。

皎月不肯饶人:“便说你是狗怎么了?林府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喝的,进趟宫里来看女儿,还惦记上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了?”

皎月一把将那株草药从赵姨娘手里夺了回来,大概因为太用力,那根茎上的刺划破了赵姨娘的手,她顿时叫嚷起来:“哎呀你个粗丫头!你弄伤我了!”

皎月乜了眼她手上的口子,嗤道:“是啊,您赶紧喊俩嗓子,让大伙儿快点过来瞧上一瞧,否则来晚了,你这口子怕是要愈合了!”

林筱溪在远处喊皎月回去了,皎月这才不多做纠缠,在赵姨娘碎碎念的骂骂咧咧中,跟上林筱溪的脚步往长乐宫回。

路上,皎月看着那株被蛮力捏破了果皮的草药,心疼地龇牙:“娘娘种了小半年的东西,总算结出果子来,全被她给毁了。”

“罢了。”林筱溪声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