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不仅直接握住人家姑娘的胳膊,他甚至还伸手要往人家姑娘的脸上摸,看他这熟门熟路、不管不顾的姿势,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赵莹莹却仿佛是第一次被他摸的反应,当即便甩开他的手,故作被冒犯了的惊恐之色,诧异问道:“你是谁啊?你别碰我!”
她言毕要走,却反而被裴俊一把从背后抱住。
昏了头的裴俊直接便道:“莹莹!我的宝贝莹莹,你是不是被吓坏了?我是裴俊啊,我是你的裴郎啊!”
赵莹莹的脑袋嗡嗡响,她的心沉了又沉,假如这是在无人的地方,她踹他、打他、抓他、挠他的心都有!
这个裴俊到底发什么疯啊!怎么这种时候搞不清状况呢!他没看到众目睽睽那么多人呢?况且王虎也在啊!
她想努力睁开裴俊的怀抱。
裴俊却仿佛一块牛皮糖,沾上了她就再也掰不开了。
林知玥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忽而就笑了出来:“赵大小姐还说我呢?原来,你自己才是不干不净、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那个!青天白日的都已经搂搂抱抱了,真是有伤风化!”
被林知玥这么嘲笑,赵莹莹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冲着裴俊大声嘶吼:“你放开我!”
裴俊这才木讷地松开了怀抱,并木讷地看着她,一脸的不解。
林知玥笑得越来越大声:“现在才松开,却已经晚了,大伙儿刚才可是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呢,你管他叫做裴郎,他抱着你喊莹莹,那一声声关切的呼唤可不像是假的!赵大小姐,你们好到哪一步了?能在下意识间做出此等亲密举动,委实是惊诧了我等!”
被林知玥一句更比一句高亢的嘲笑羞辱着,赵莹莹气得脸部肌肉都在抽搐,却一时半刻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皎月看了眼目前的局势,赵莹莹已经满盘皆输了,所以她低声劝了林知玥一句:“四小姐,适可而止吧。”
皎月跟了林筱溪这么多年,虽然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但观察旁人局势,她已经懂得如何进退了。
她知道林知玥此刻定然很爽,这种当场就能报复回去的感觉是所有报仇中最最痛快的。
但是皎月也知道:林知玥不宜继续闹了,应当潇洒地鸣金收兵,剩下的,今日的看客们自有评断。
可是林知玥刚才被欺负惨了,现在反而上头了,她凉飕飕地剜了皎月一眼,骂道:“关你屁事?”,便继续冲着赵莹莹冷嘲热讽。
“原来赵大小姐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是不是特别好拿捏,你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那为什么赵大小姐还要招惹王将军呢?到处嚷嚷自己对王将军的倾慕之心,难道赵大小姐想文武通吃?不是吧赵大小姐,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你是瞧不起王将军呢,还是在玩弄人家书生的感情呀?”
赵莹莹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
林知玥却不识趣地拉住了她,学着方才裴俊的口吻,装腔作势道:“莹莹!我的宝贝莹莹,你是不是被气坏了?”
赵莹莹忍下的这口恶气,原本打算他日再报,但是她没能走成。
被林知玥拉住后,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七嘴八舌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闭了闭眼睛,心一横,抽出了别在腰上的防身匕首,反手就往林知玥身上挥去。
她是趁着自己转身的刹那挥舞手臂,所以手臂力量借由身体带动,并不软弱。
林知玥又正好拉扯着她,一时震惊而忘记松手,下意识往后一退的时候正好又把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于是把匕首,直直地在林知玥的脖子上挥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如柱飙出,溅了近旁的皎月一脸。
林筱溪的银针和王虎的拳头几乎在同时出手。
银针扎入赵莹莹的手臂,麻痹了她的手筋,匕首应声而落。
拳头抡在了赵莹莹的脸上,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
可这两招都不能阻止林知玥因为动脉被割,失血过多,一步步走向死亡。
林筱溪迅速冲下楼,下楼的同时从木镯子里掏东西,止血绷带、喷雾、药膏等物撒了一地。
“娘娘慢一点,娘娘别急!”春华跟在她后面劝道。
春华以自己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像这种角度被割裂脖子,基本上人是没了,血压根就止不住的。
但林筱溪曾经也被割过脖子,当时是鹤凌云替她取出了药,才及时救了她的小命,所以林筱溪觉得,只要有自己的药在,那么强悍的药,哪怕大动脉被割裂也可以挽救吧?
但是,止血药膏和喷雾相继用上,止血绷带缠上,居然都没用。
伤口太深了,须臾,血就淌了一地。
林知玥主要是自己也不冷静了,心跳得极快,还在挣扎,那血涌得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把王乐和王欢两个孩子吓坏了。
“姐姐……嗬嗬……大姐姐……”林知玥朝林筱溪伸出手,惶恐和害怕的双眸里,满是对生的渴望。
林筱溪从未如此清晰地在一个人眼底看到这种情绪,她好想活着,直至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定格的情绪,也仿佛在说:“我不想死。”
可是林知玥没能挨过这一关。
她大概没有林筱溪那么好的命,林筱溪上次脖子被割伤,虽然也一直冒血,看着十分凶险,可颈动脉没断,而林知玥今天是最最致命的左颈动脉被直接割裂,大脑的供血途径被完全切断,她几乎在五分钟内就脑死亡了。
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双目,林筱溪良久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在林家的最后一个妹妹……没了……
从林玉珠到林知语、再到林芝兰和林知玥,自她回到林家才几年,她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与自己,或生离、或死别,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忽然觉得林正德和林大夫人好可怜,怎么到最后,连个养老送终的女儿都没有了?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因为林大丫早就死了。
她也不配做他们的女儿,因为妹妹们,都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