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把澡盆搬进房间，替林筱溪宽衣时，看到她的袖口满是污渍，便多问了一句。
“大小姐，这衣袖怎么跟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啊？”
林筱溪正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调整方略，听到翠竹的声音时，脸上还有一丝迷茫。
“什么？”
翠竹看到一向聪颖的林筱溪露出这样呆滞的神情，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她轻声打趣：“大小姐这些日子定是忙昏了头，只是大小姐也要当心着自己的身子。”
林筱溪叹了口气，半张脸都浸在了水里。
忙了多久，她便有多久没净身，此刻彻底放松了身子，才觉得精神透支、疲累不堪。
等她洗完一起用膳的林大夫人在外厅等了许久，瞧着桌子上的菜都没了热气，便吩咐翠竹进去看看林筱溪怎么了。
翠竹拿着衣服走进去时，林筱溪正睡得香甜，嘴里甚至还念念有词着，翠竹失笑着，走近听了一耳朵，也只听到几句“再来些人、药材不够了”之类的话。
她伸手轻推了推林筱溪，林筱溪猛然惊醒。
“病人怎么了！”
林筱溪这话把翠竹吓了一跳，但翠竹很快就缓过了神，她把怀里的衣服放在一旁，说道：“大小姐梦里还想着六殿下的身子，可真是劳心劳神。”
林筱溪的脑袋有些昏沉，连泡在半凉的水都没感觉，嘴却下意识回了一句：“不是六殿下。”
说完，林筱溪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抿紧嘴看向翠竹，但翠竹似乎没听见，她这才松了口气。
从已经凉透的洗澡水中起身时，林筱溪还打了个冷颤，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陪着林大夫人用了膳，便又匆匆出了林府。
林大夫人看着林筱溪消失的背影，脸上又浮上了愁容。
“也不知道六殿下还要留溪儿多久，幸好外边的怪病少了些，否则我只怕是觉都睡不好了。”
翠竹在旁悄声道：“大夫人，方才我进屋子瞧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不小心在澡盆里睡着了，醒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句话，我听着实在不对劲。”
“听到了什么？”
“大小姐喊了一句‘病人怎么了’，奴婢寻思，大小姐只是去给六殿下一人看病，何至于累成这副模样，还好几日都回不来，大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本来林大夫人心中就有疑虑，现在又听翠竹这么说，愈发疑窦横生。
鹤凌云身边仆从众多，即便是先前奄奄一息住在林府时，也没有操劳至此。
想起林筱溪消瘦的小脸和眼下的乌青，林大夫人坐立不安。
一个想法从林大夫人心中升起，她不是蠢笨的人，瞧着城中如今这个情况，再想着林筱溪刚才的模样，想不将两者联系起来都难。
林大夫人红了眼，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过了一会，才哑声道：“让人套车，咱们去街上瞧瞧。”
林大夫人还没走出院子，就碰上了散步的孙氏。
孙氏对着林大夫人福了福身子，抬眼看向林大夫人时，发现她眼眶有些红，心中疑惑，嘴上笑得人畜无害：：“大夫人这是要去哪啊？”
林大夫人淡淡看了孙氏一眼，但被衣袖掩着手却紧了紧，显示出了她此时的焦躁。
“外头的怪病似乎停歇了许多，成日在院子里呆着也闷得慌，便想出去走走，妹妹也想随行？”
这话是林大夫人故意说给孙氏听的，她们两个本就不对付，孙氏自然不会应下。
但她现在着急出门，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孙氏身上。
孙氏一听，果然就变了脸色，她皮笑肉不笑道：“大夫人平日少有出门，难道出去一趟，我自然不好打搅。”
说完，便行了礼离开。
林大夫人见孙氏还算识趣，大步便走出了林府。
只是林大夫人没注意，在她转身那一刻，孙氏便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她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找人跟上大夫人，瞧瞧她到底去了哪。”
林大夫人的马车在城中跑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翠竹也探着头帮林大夫人留意着。
眼睛都看得发涩了，还是没看着人。
林大夫人重新端坐好，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着还在掀着帘子看向外头的翠竹，轻声道：“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翠竹一边看着外头，一边安抚道：“大夫人莫急，株洲也不是小地方，咱们才走了一会，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了。”
林大夫人不语，只是闭目休息了一会。
忽然，翠竹高声道：“大夫人，我看到大小姐了！”
听到这话，林大夫人精神一震，探身上前，悄悄地从帘子后顺着翠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替病人把脉的林筱溪。
林筱溪的脸上依旧难掩疲色，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嘱咐病人。
虽然只是远远看着，林大夫人也觉得心疼。
林大夫人在一旁看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林筱溪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一个病人走了，紧接着就来了下一个。
林大夫人眼睛一热，赶忙就放下了帘子。
翠竹拿过水递给林大夫人，替她顺了顺后背之后便低声问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抿了一口水后，林大夫人便摇了摇头。
“既然溪儿没有把这事告诉我，除了怕我担心，便是还有其他打算，我何必让她为难呢？她用这样好的医术，也不应该埋没在后宅里，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做娘的盼的不就是儿女幸福康乐吗？回去吧。”
翠竹点点头，吩咐马夫回府。
林府绮绣堂内，孙氏正在听着丫鬟的汇报。
“奴婢跟着大夫人的马车在街角茶摊几步路的地方看到了大小姐！”
孙氏一听，眉头一跳。
“她不是去给六殿下看病了吗？怎么会在街角？”
丫鬟突然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奴婢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凑近一瞧，大小姐竟然在街上替城中得了怪病的人治病，六殿下身边的魏大人也在不远处！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在外边抛头露面地替人看病，指不定外人怎么说呢，到时候岂不是连累咱们五小姐的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