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欢不欢喜,顾离不清楚,但是自那儿没过几天,惊吓倒是接踵而来。

那一晚,顾离正在晾衣服,上一世住在主宅,因为时老夫人的关系,她的衣服都有人洗。

那个时候,时老夫人告诉她,她是时家的少奶奶,佣人给洗衣服是很正常的事。

现在,她不打算当这个少奶奶了,所以衣服自然还是自己洗的好。

主要是上一世有个女佣太恶心了。

那个女佣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洗衣服时,竟然往她衣服上吐口水。

被顾离无意间撞见后,她还理直气壮的说顾离只是个飞上枝头的麻雀而已,有什么资格使唤她?

这事闹到时老夫人那里后,时家所有现签的佣人都被解约了,而那个女佣因此还赔付了几个月的工资来抵衣服。

从那儿以后,时家的佣人更讨厌她了,觉得是她小题大做了,但是谁又不敢造次。

因为这个关系,顾离从那儿以后再也不想别人碰她的衣服。

时老夫人心里知道她介意,也没说什么,但是从那儿以后,时家对佣人的选拔又高了一个层次。

往上看漆黑的夜晚,满天星斗上镶嵌着一轮明月,低头看,缩影的路灯,不夜城的楼阁。

这样美好的夜晚,在顾离偶然的向下一瞥时,好心情**然无存,转而陷入了一种极大的恐慌中。

男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一米八九的身高在园林小路的灯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俊美的脸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他微微仰头,镜片后湛蓝色的眸子锁定着二楼上趴着的顾离,带着极致的压迫感。

是时墨!

顾离在触及到时墨眼神的那一刻,浑身开始颤栗。

如果是上一世,顾离要是看见八年不见的时墨回来,大概会迫不及待的跑下楼去接他,可如今,她一看见这张脸,就觉得窒息的厉害。

这个人,上一世为了言曦……杀了自己。

风吹起披着的长发,顾离率先收回目光。

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时墨居然在绯闻爆出的前两个月里回来了?

明明上一辈子,他从领完结婚证后,就再也没走进老宅的门。

把人晾在外面是不可能的,她转身下楼开门,然后站在门边,手里捏紧着自己的裙子,她压抑着自己内心对时墨的害怕,吞吞吐吐地问“你有事吗?”

她的目光在逃避着,下来后也不敢再看时墨一眼。

在她看来,如果没有正经事,时墨是不会来到小楼这个地方的。

没有婚约前,时墨或许还会过来坐坐,有了婚约后,时墨嫌恶顾离,连小楼的范围都没再踏足过。

所以,顾离在心里猜想着,这人会不会是跟自己商议离婚的事来了?

镜片后的眸子动了动,颇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他开口:“进去说”

37度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恍若零下一般,冷的顾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垂着的眸子闪过惊恐,睫毛不安地扑棱着,呼吸都停滞了一分。

时墨说什么?

他吃错药了?

他不是最讨厌自己的吗?

她愣着不动,时墨身形微动,长腿一迈走到顾离身边,阴影笼罩着顾离,让她喘不过来气。

这一刻,顾离很想骂人。

但是良好的教养压了想法。

几乎在时墨站定时,顾离就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这个动作让时墨眉的眉间狠狠一皱,他伸手拽住了顾离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扯。

“你在怕我?”

低沉夹杂着气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松雪的香氛弥漫,缓缓的笼罩住了她。

顾离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打乱了阵脚,她被时墨按在怀里,眼泪毫无预兆的顺着脸庞流下。

曾经她有多希望牵一牵时墨的手,现在就有多抗拒这人的接触。

曾经的顾离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万家灯火的晚上。

如今的顾离只想活下去。

她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时墨,她拉开一个自以为合适的距离,侧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很平稳“时少爷,如果没事,我想休息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

她也不想去纠结这人为什么回来了。

时墨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下,他大学主修金融,辅修心理学,也曾拿过学位奖。

顾离现在的状态已经不仅仅是怕他那么简单了,她完全就是时刻都处于一个紧张的状态,若是他此刻脚下再动一步,对方就会像兔子一样蹦好远。

在她的意识里,自己似乎成了能给她造成伤害的危险人物。

时墨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瞧见顾离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后,他才开口“这次我会在老宅多待几天”

他从来都是这样,说话不疾不徐的,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中。

所以了?

顾离心想,你在老宅待几天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还有必要跑过来说吗?

两人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以前顾离盼着他,拿他当自己的神供着,捧着。

如今,她不想捧了,她也是人,是人就有泪的时候。

顾离的无言让气氛更加的静寂,悲伤的气息围绕在两人之间,时墨忽然提出“带我去跟爸妈上炷香”

“爸妈”这个称呼从时墨的嘴里吐出来,像是一把沾着血的刀子,瞬间把顾离的心口切开了一道口子。

八年前的少年时墨别说爸妈了,就是伯父伯母都不见得能喊一声。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们全家,好像她们是什么吸附在树干上的爬虫一样。

如今这声爸妈喊得很讽刺,也很晚了。

何况这命令的语气,自己是他的保姆吗?

顾离实在是受不了了。

以前她爱这个人,所以他的一颦一笑都是自己能珍藏下来的宝贝,如今她不喜欢这个人了后,才发觉原来自己以前这样的烦人。

“时墨,我们谈谈吧!”

终于不是喊少爷了。

时墨冷着脸“先去上香”

他的话除了时老夫人外,素来无人反驳,顾离不想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所以转身妥协的把人带到了一间挂着照片的空房间里。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就如同此刻。

顾离站在门口,看着时墨虔诚的上香叩拜的样子,心里愣是没能生出点假情假意的想法。

说来可笑,喜欢多年,她一直都看不透时墨这个人。

之后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单人沙发上,中间隔着圆形茶几,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11点。

顾离低着头,如释重负的说出了那一句“我们离婚吧!”

时墨靠坐在沙发上,他的姿态放松惬意,好似本该就是这里的主人,跟他一比,顾离更像是个外来者。

镜片泛着冷光,良久,时墨才开口“早点睡”

话落,他起身就走。

顾离迅速起身的扯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人走出小楼大门。

时墨低头凝视着拽着自己纽扣的纤细手指,上面的戒指已经没了,无名指上只留下了一抹痕迹,预示着它的主人前不久才取下了戒指。

他眸光里闪过一丝难以发现的异样。

顾离见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才猛然回过神来的立马松开了。

时墨有洁癖,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顾离弯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谈一下离婚的事?”

她低垂着眼睛,白皙精致的脸上满是诚恳,露肩鱼尾裙将她的身线完美的衬托了出来,大卷的长发因为在家里,所以没有盘起来。

这样的她美的像是人鱼仙子,不禁让人好奇,她在**泫然欲泣时的婉转低吟。

时墨的喉间滚动,他移开眸子。

“今日不谈”

留下一句话,他就跨出了门。

笔直矜贵的身影渐渐的愈来愈远。

这一刻,顾离忽然哭了。

就是这个背影,她望了22年,从六岁那年开始,这个背影从开始的青涩,到现在的成熟,除了缺失的八年,她见证了时墨一部分成长的过程。

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痛哭起来。

她真的好累,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现在真的只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