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晁盖,在将心中所顾虑的种种缓缓道出来之后。

位于聚义厅内末几位的白日鼠白胜,便率先从交椅之上站了起来。

面容之上,忧虑异常。

其说话之时,也比往日谨慎了许多:

“晁盖哥哥,诸位头领,我觉得这件事吧,咱们水泊梁山处理起来,当真要慎之又慎。”

“那杨志一路所带领的三山好汉,是咱们水泊梁山的绿林同道确实不假。”

“但这次他们所遇上的劲敌,却是朝廷方面的数万军马呀。”

“如此实力,莫说杨志所率领的三山众人,即便是将咱们水泊梁山之上所有的兄弟加在一起。”

“却也是万万敌不过的。”

“更何况在此之前,咱们的探子下山之后,也将整件事的因果缘由探听到了大概。”

“就是因为那清风山当中的二寨主矮脚虎王英,出于一己私欲,潜入了京城当中,强抢了李师师的缘故。”

“方才引得大宋朝廷震动,认为那清风山藐视朝廷威严。”

“在天子脚下,都敢弄出这般事来。”

“所以才派出重兵,围剿那三山好汉的。”

“可以说这件事,无论是起始还是经过,皆都跟咱们水泊梁山没有一点儿关系。”

“若咱们当真为了那些人,去跟朝廷大军直面硬撼的话……”

“那么最终倒霉的,可不仅仅是那三山好汉呀,连带着咱们水泊梁山也会一并遭殃的。”

“更何况,此次统领那三山好汉的,可是青年兽杨志啊。”

“而在此之前,咱们几位兄弟所劫掠的生辰纲,不就是此人所押运的吗?”

“正因为咱们劫掠了杨志所押运的生辰纲,方才致使他落草为寇。”

“既是如此,那杨志心中又怎能不恨咱们?”

“小弟怕呀,真怕咱们水泊梁山替那杨志挡了枪之后,那杨志回转身来,便在咱们的身上咬上一口。”

“到了那时,咱们再想后悔可就当真来不及了。”

坐在头把交椅上的晁盖,在听完了白胜的这番分析之后,先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随后便缓缓抬起头来。

看向那白胜之时,双目之中满含赞许之色:

“在此之前,我可是当真没发现呐。”

“白胜兄弟你,竟然也能有此般头脑。”

“曾几何时,我还以为白胜兄弟你,只善于暗中下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本来还曾想着,让白胜兄弟你上朱贵兄弟的酒店当中,去帮忙呢。”

“如此看来,我当初的那般想法,可当真就是大材小用了。”

白胜咧嘴一笑:

“多谢哥哥夸赞,只是不知小弟的这般想法,在座的其他兄弟又是怎样看的?”

晁盖微微点头,随后便看向了坐在他左手边的智多星吴用:

“吴学究呀,对于白胜兄弟的刚刚所言,你的意思是……”

吴用轻挥羽扇,先是怔怔地看着门口处,于心中仔细琢磨了一番。

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转头,道了这么一句:

“哥哥,刚才白胜兄弟所言,虽看似有理,但在那其中,却也有几个不妥的地方。”

“没错,咱们兄弟上这水泊梁山之前,的确与那杨志有过过节。”

“但是哥哥,此一时彼一时啊。”

“如果现在,咱们兄弟帮了那杨志一把,那于杨志而言,可当真就是恩怨相抵了。”

“虽然杨志在此之后,于心中,仍然不免对咱们几位兄弟多有不满。”

“但是在明面之上,料想那杨志,也必然不会做出其他太过分的举动来。”

“若是不然的话,那恩将仇报的帽子,必然就会落在杨志的头上,使其终其一生都再难摘掉了。”

“在此之前,咱们用计夺下杨志所押运的生辰纲,充其量,也就仅在道义之上过不去罢了。”

“可是这次呢,咱们的倾力相帮,完全可以说是救了那杨志一命呀。”

“如此的救命大恩,难道还抵不过当初那小小的一番过节吗?”

“而且就以当前的这种时局来看,咱们现在,也必须得帮杨志所带领的那伙人。”

“我且问诸位兄弟一个问题,那就是,从桃花山、清风山、二龙山那处,到咱们水泊梁山之间。”

“这一段路程,若寻常之人走来,又得用上几日呢?”

坐在远处的阮氏三兄弟,在听完了此个问题之后,便纷纷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那答案便从他们三人的口中,窜了出来:

“若是一个身体康健的普通人,在这般路上走上一遭,十日应该可以了。”

吴用对着阮氏三兄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马上的,便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现在呢?”

“杨志那伙人,自山上下来一路奔行至水泊梁山这里,又用了多少时日呢?”

坐在晁盖另一侧的公孙胜,轻抚胡须之后,方才慎重沉吟道:

“怕是已然用去了十四日之多吧。”

“而现在,杨志那伙人距离咱们水泊梁山,却仍有数十里的路程呢。”

“如此看来,明天能到便已然不错了。”

吴用轻挥羽扇,缓缓而笑:

“道长所言不错,所用时日几乎就是这样的。”

“可那朝廷大军呢,在此之前的一仗,便是妥妥的胜利者。”

“既是胜利者,那在人员损伤方面,必然就比杨志一行人轻微了许多。”

“而且朝廷方面,此次调兵前来出战的,可不仅仅只有步兵而已。”

“甚至,还有千余战骑。”

“以那骑兵冲锋的迅捷之势,追赶士气全无伤亡无数的一支残军。”

“又怎么可能在连续追赶了十余日之后,仍旧与之相隔十余里近二十里的路程呢?”

当吴用说到这里的时候,便不再言语了。

只是用着那双颇为灵动的眼睛,在聚义厅内的诸位好汉身上,扫来扫去。

没一会儿间,公孙胜便双目微垂的叹息了一声:

“那童贯,可当真是好谋划呀。”

“若要老道看来,如此这般,就仅有两个解释。”

“其一就是,那帮骑兵们,根本就不想执行童贯的追击命令,故而才会如此消极怠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