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脸色阴沉地在御阶上面,反复踱着步子。

可是踱着踱着,却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颇为关键的问题:

“安爱卿呀,想当初,你着人去药铺里面采买那种纱布的时候,难道不是以官员的身份去的吗?”

“既是如此,那帮药铺商人却也敢这样吗?”

赵吉此言话音刚落,那安道全便对着尚在御阶上面的赵吉,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

“想当初,微臣的确想派几个同僚,在那些药铺当中分批次采买纱布的。”

“可是当时,由于太医院内的所有同僚们,皆都在一心一意救治那些伤员们。”

“所以,所以便没有抽出时间来。”

“微臣心中一急,便去联系了种将军麾下的一个校尉,并让其指派几名兵士,去各个药铺当中采买。”

“却没曾想,却没曾想竟酿成了如此大祸。”

“微臣,有罪呀!”

赵吉双眼微闭,频频轻叹之际,却也对着跪在御阶

“安爱卿呀,这事怪不得你们。”

“毕竟当时,你们却也忙得很嘛!”

“而那些军中的汉子们,若让他们上阵杀敌尚且还可,如果让他们辨别那些纱布的好坏,却当真是为难他们了。”

“此事若真要怪的话,便只能怪那些认钱不认人,脑子里面只有利益,不顾他人生命安危的奸诈恶商了。”

“若这件事没有了他们从中作梗,今时今日,又怎会酿下如此祸端来?”

“这帮狗东西!”

“杂种生的!”

“为了赚那银两,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呀!”

“种爱卿呀,你且着人,将当初去药铺当中采买纱布的那几个兵士唤来,并让他们带你本人,亲自去那些采买了纱布的药铺里面。”

“将那药铺的东家乃至掌柜的统统捉拿过来,我有一些话,想要当面问问他们。”

那种师道,原本就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

此时,经由那安道全口中听闻此事,在心中不禁也被气得火冒三丈。

这会儿,一见那赵吉居然主动过问此事了,旁的不说,单看其脸上的那般表情,种师道的心中便有底了。

这次,但凡将那些奸商们捉来,便必定不能要其好过了。

种师道心中一喜,匆匆应了声,便大踏步地离开了金銮殿。

接下来的金銮殿内,便彻底寂静了下来。

赵吉本人,稳稳地端坐在龙椅上。

一边用着左手的三根食指,不停的敲打着龙案。

一边也在微微低头,凝神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种师道等人回来之时,在其身后不仅跟着数十名带刀侍卫,与此同时,那些带刀侍卫们还压着二十余个商户打扮的人。

这些人,几乎人均穿金戴银,一身华丽衣裳,且几乎人人肥头大耳的一般模样。

一看那样子便知道,他们的药铺生意很是赚钱。

若非如此的话,又怎能将这些人供养的如此这般,脑满肠肥呢?

坐在龙椅上的赵吉,面目阴沉地瞧着那些药铺东家好久,方才冷冷地道出了一句:

“在前几日的那场京城保卫战当中,我大宋禁卫军们与敌军血拼了数个昼夜,最终方才将敌军的数十万军马,尽数打退回去。”

“可却因此,也导致我大宋军兵死伤近两万人。”

“而那些伤员们,于前几日,方才被转到了距离京城数里之外的,临时医疗救助点里。”

“可是却因为尔等所售之纱布缘故,进而导致了那些伤兵们的创口,纷纷出现了感染迹象。”

“倘若那感染之处尚在四肢,却还勉强好办。”

“倘若那感染流脓之处,尚在头部亦或者胸腹等处的话……”

“那么,那些曾保卫过大宋都城的兵士们,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那些大宋兵士们,就是因为用了你们药铺里面售卖的纱布,方才被害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你们说说吧,这事儿,又该怎么处理呢?”

那帮药铺的东家、掌柜们可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般事情,竟会闹到了如此这般田地。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也曾做过类似的事。

可在那会儿,除了遭受到一些底层人的谩骂攻击之外,当真便没有其他影响了。

毕竟他们这些药铺东家们,既然能在东京城内开店,那便也是有着诸多保护伞的。

既是如此,又岂是那些低阶兵士、平民百姓们,所能轻易告倒的?

所以久而久之,这些药铺东家们在这件事上,便越做越是过分。

毕竟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凡是那种极其洁净的医用纱布,通常情况下的价格都比较高。

反观那些劣质的、劣等的、来源不明之纱布呢?

其价格却要低廉得多了?

而且每次朝廷向他处用兵,便必然会诞生许许多多的受伤兵士。

如此一来,他们这处的生意又怎能不好?

再加上一直以来,朝廷方面对于那些受伤兵士们的安置与待遇,在经过高俅等奸臣的层层盘剥之下,都变得极其之差。

这也就使得,即便那些受伤兵士们,在用了那些药铺东家们所推荐售卖的纱布之后,出现了各种问题,朝廷方面也几乎不会去管的。

所以,在诸多条件的驱使之下,也就使得京城当中的那些药铺东家们,在这件事上越做越大了。

直至今天,他们这些药铺东家们,被种师道率领麾下兵将带至此地之时,那心中方才有了一丝害怕的感觉。

跪在御阶一侧距离赵吉最近的,却是一个穿着一身翠绿丝绸衫,脸蛋儿甚圆,身躯亦是圆滚滚的富户胖子。

这时候,听闻赵吉所问之问题,当即便急不可耐地道了一句:

“回,回官家的话,小人,小人姓张,对于官家所问之问题,小人,小人的看法是。”

“既然这次,是因为小人之问题,方才使得那些大宋兵士们伤口那处,出现了化脓感染之迹象。”

“那小人这处,便是有着一定责任的。”

“对此,小人想付一条纱布价格的十倍作为赔偿,用以安抚那名受伤兵士。”

“却不知,却不知官家这处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