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路上已看得清明了。
一匹快马从街坊间迅速穿过,留下一缕清风后又扬长而去。
那少年的惨叫声直到城门口才稍微停息。
这个时辰普通百姓是不能出城的,可他眼瞧着唐翘掏出一个铜制的通行令牌出来,守卫们就规规矩矩的放行了,他惊诧得要死,连坐在马背上疾驰的惊惧都忘了,愤怒地指责。
“你还说自己是个平头老百姓!你连这个都有!”
唐翘也不骗他,“柳成荫给我的,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柳成荫那个人,最是重利,就算这位兄台容貌惊人,可于柳成荫而言,也是比不上银子的。
怎么可能随手给他这种要紧的东西。
“对了兄台,你们是怎么从那院里出来的呀?”他咋舌,“总不能一开始就是假扮成小厮吧?那里里外外可都是巡逻呢。”
他拐着弯想问唐翘和之前那个男人的来历,“你们俩进去待了这么久,还全须全尾的出来,你们肯定身怀绝技吧?”
唐翘无奈,总不能跟他说,本公子上辈子走南闯北过,另外一个男人呢,还是西北大漠里的王。
“对,身怀绝技。”她一本正经道:“我有一项技能,只要别人直视我的眼,便会立刻昏倒。”
那少年很是无语,“兄台,你别把我当小孩儿骗成吗?之前在柳府里头,我怎么没晕?”
“夜太黑,看不清。”
“哦。”
大骗子。
“话说回来,你那会怎么还在那里?”
上马县距离城中近百里,为了保持清醒,唐翘难得主动与他说话。
“我人都给你引开了,你也不走。”
少年闻言很是心虚,其实他走了的。
只是走到半路吧,心里跟卡了块石头一样良心不安。
他长叹一声,“谁叫我是好人呢?”
不过若非他回头看这一眼,只怕现在还留在柳府憋屈呢。
“杨大好人?”她的笑声随着郊外的风传到他耳边,嗓音意外的轻柔又好听。
少年赧然,“别别别,受不起。”
前头的兄台便淡笑不再言语。
少年想了想,开口道:“我叫杨烁。”
“嗯?”这就报真名了?
少年以为在马上风大他没听清,于是大声嘶吼道:“杨!烁!”
“哦。”
哦?!
这就没了?!
“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为何要记?”
也不知是大半夜没瞌睡,还是马上疾驰刺激得丢了智,他热血沸腾道:“因为日后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皇商!”
唐翘浅笑,“好。”
“天下第一皇商。”
“咳,现在不是。”杨烁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太久没有见过外头的山清水秀,也是生平第一次搭上快马疾驰。
太激动了。
“我先提前讨好未来的第一皇商。”唐翘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啊。日后等你发家致富了,我好跟你借银子。”
“行啊。”杨烁很喜欢这位兄台的脾性,“我要是以后真飞黄腾达了,别说借,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对了,你叫什么?”
“章翘。”
杨烁点点头,“好名字。”
“对了章兄,”他回头看了眼,看着渐行渐远的城墙,很是纳闷疑惑,“我看你都搭了快马急急忙忙地要去明月清辉,就算不是找柳成荫,必定也是要去寻什么人,或是拿什么东西吧?你这半途而废就出了州城来,等你回去过后不会寻不到了吧?”
“有些东西不必非要到我自个儿手上才能做事。”
有人会心甘情愿帮她做事。
“驾!”
唐翘加快了速度。
郊外一山高过一山,汹涌的河水于山脚下流淌,路景一步一变,很快两人的身影便隐入山川之间。
河水簌簌流动,化作假山足下的活流,缓缓流经被名贵石块圈起来的壁,发出悦耳空灵的声响。
唐沁补眠醒来,侯春便回了十里荷坊。
“殿下,东西都在此处了。”
她看着那几个用黑铁木做壳的匣子,唇角不自觉勾起。
侍女极有眼力见地迅速端了一个来,擦拭干净后,拿绢帕垫着,恭恭敬敬递到她手上。
唐沁接过来,左右打量着,目光不乏欣赏道:“黑铁木,铜鱼锁。”
“这柳成荫也是用心极了。”
她甚是心愉,“我还要谢谢我那好长姐,否则哪能这么快拿到这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哪还愁拉拢不到卫闽呢?
她笑着,将匣子放到桌案上,询问侯春,“这匣子,多久能打开?”
“奴婢已经寻专人开锁了,只是这铜鱼锁太精密,至少也要两个时辰。”
“最多一个时辰。”
侍女端了净手用的玫瑰香汤来,她缓缓将手浸在里头,一股子热流便从指尖经手臂蔓延上来,“一个时辰后,本殿便要去见卫闽。”
侯春颔首,“是,奴婢尽快督促。”
上头传来她将手缓缓从香汤内抽出时,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他顿了顿,“殿下是皇族,卫闽不过五品小官,殿下亲自去见,是否太抬举了?”
“你懂什么。”她从侍女手中接过质地柔软的绢帕,动作轻柔优雅地擦手,“有才之士,都是合该受到礼遇的。”
“殿下所言甚是,是奴婢浅薄了。”侯春低了低头,道:“卫闽多年壮志难酬,殿下携厚礼相送,又如此重视,他必然感激涕零。”
“去吧。”唐沁丢了帕子,看了他一眼,“收拾好车马,本殿今日出行不宜高调。”
“是。”
辰时正,湖州最为名贵酒楼之雅间。
唐沁坐着,对前来赴宴的卫闽善意道:“卫大人请坐。”
“下官不敢。”卫闽稳稳站着,却没有要坐的意思。
唐沁知道他素来谨慎,也没有着急,笑道:“今日我是着男装,便也没有什么公主殿下,更无君臣之分。大人只当是与朋友叙旧便好。”
她指了指左侧的尊位,“卫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