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途中,迎面撞上了柳司言。

“柳司言这样匆忙,是要去何处?”

柳司言笑了笑,很是客气,“重阳快到了,奴婢奉旨送节礼去各宫。”

“原来如此,那你先忙。”

柳司言笑着微微福身,低头往前走,擦肩而过之时,她低声道了一句。

“平康县主。”

昭华面色丝毫未变,目不斜视向着慈安宫的方向走。

还未靠近,慈安宫的侍女便上前来。

“长公主可是来请安的?眼下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正休息,怕是不能见您。”打头的侍女是太后身边身边的一等侍女落槐。

昭华瞥了眼高高的慈安宫墙垣,视线挪向她,“正因知晓皇祖母身子不安康,本殿才特地从慈真大师那儿寻了药来要奉给皇祖母。”

说着她微微提裙,就要往前,“皇祖母若是休息了,本殿在偏殿等会便是了。”

落槐被慈真大师的名头惊了一下,可见她要进去,下意识便拦住。

昭华不悦地看她,“你为何拦本殿?”

艾艾也顺势高傲道:“你虽然是慈安宫的侍女,却也不能对长公主如此不敬吧。”

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落槐连忙福身,“殿下,并非是奴婢有意阻拦。这是太后吩咐的,今日不见任何人。”

“是吗?”

昭华驻足,眸光微垂,落在她的身上。

无形的压迫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她没叫起,落槐只能依旧屈着身,“奴婢不敢说谎。”

“既然皇祖母身子不适,那我去寻平康县主说说话就是。正好皇祖母之前说,要和睦宫闱。平康在宫中,自然也少不了往来的。我不吵皇祖母,只去寻平康县主。”

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嘴皮子功夫并不浅,也尊贵惯了,说了这么多眼下也没了什么耐心。她皱眉,只想快些将长公主驱离。

“长公主鲜少来慈安宫尽孝,若是有心,想必也不急在这一日。不如……”

昭华等的就是这句话。

“正因知晓皇祖母喜静,国子监又正是学业繁忙的时候,本殿才一直未敢来惊扰皇祖母。可今日本殿特奉药而来,你却百般阻拦又如此言语,难道是皇祖母特地下了令,不许本殿来慈安宫拜见不成?”

落槐没想到她如此难缠,却也只能矢口否认,“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太后最心疼公主们,怎么可能不许殿下拜见,只是……”

昭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既然皇祖母没有不允拜见,那便是你仗着慈安宫的势欺上瞒下,有意为难本殿了。”

这话一出,落槐惊得连忙矮身下去。

“奴婢不是……”

“好了。”昭华拂开她,大张旗鼓地往慈安宫内走,“今日所遭遇,本殿定要同皇祖母说道说道。”

“长公主您不能进去啊!”

落槐忙要扑上来拦,却被艾艾挡住了。

也不知这丫头吃了什么,看着身子瘦弱,却轻飘飘地将落槐挡得一点儿都动不了。

“你们是死人吗?长公主不顾尊长贸然闯宫,你们还不快拦住!”落槐大骂。

可其他人哪里敢上来冒犯昭华。

昭华勾唇,抬脚迈入了慈安宫内。

目的明确,径直往平康县主居住的配殿走。

“长公主,你如此冒犯,太后必定会治你的罪!”

艾艾摁住她的手微微使劲,落槐瞬间痛呼出声。

“闭嘴。”艾艾不耐烦,低声恐慌道:“再叫嚣我卸了你的下巴。”

落槐被她透露着杀意的眼神吓到,感受着手腕间传来的力量,她怔怔闭了嘴。

昭华刚要踏入平康县主的宫殿时,外头响起太后疲惫的声音,“这外头在吵什么啊。”

昭华看了眼内里平静的殿宇,收回脚,命身边的苏荷进去找人。

“原来是昭华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也不提前告知皇祖母一声。”

她目光瞥向艾艾那边,一副困惑的模样,“这是在做什么?”

落槐有人撑腰,立马挣脱艾艾跑了过来。

“禀太后,奴婢无能,长公主故意要闯宫。奴婢制止不了,影响太后休息。”

昭华见她倒打一耙并未生气,脸上端着笑,“才从外头回来,得了药迫不及待要来给皇祖母,故而没提前说。没想到来了慈安宫却被拦了下来。”

“终归是孙女儿不好,因着学业繁忙甚少来给皇祖母问安。难怪慈安宫的侍女要责怪孙女儿不孝了。”

此言一出,太后变了脸色。

不管她如何刻意使计令皇室落下兄弟相残又不顾民生的名声,可每一件她都不会让自己牵涉其中。

她确实是想叫昭华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头,可这名头绝不能是慈安宫先提起。

她冷冷看向落槐。

“你在慈安宫这么些年,哀家竟不知你是如此言辞不端之人。”

落槐急忙辩解,“是长公主闯宫在先,冒犯您。何况长公主的侍女还威胁恐吓奴婢,奴婢再差,好歹也是慈安宫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公主如此行径,难道不是不敬长辈吗?太后您看奴婢的手腕……”

她将还在发疼的手腕露出来。

太后皱眉看她,眼里噙满了对蠢货的不耐烦。

落槐看着自己光洁白皙,压根看不出来遭受了迫害的手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会……”

“我若不执意入慈安宫,只怕才真是要不孝了。”

昭华冷哼一声,别过眼来,道:“皇祖母素来疼爱我们孙辈,可今日我来慈安宫却被拦在门外被一介侍女呵责。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岂非叫天下人质疑皇祖母?”

昭华微微屈身,“所以为了皇祖母的名声,孙女儿不得不闯宫。”

对方言辞太犀利,自己的人却不中用。

太后摆了摆手,“今日的确是哀家吩咐要休息,没想到底下的人会错了意。”她如看死人一般瞥了落槐一眼,“许是这两日哀家令她煮茶没煮好被哀家说了两句才心怀怨怼,才做出这般错事。这样吧,正好你来,你替哀家料理了她吧,权当是叫她给你赔罪了。”

叫慈安宫的人给她赔罪?

明日言官们的唾沫星子不得将她那老父亲给淹了。

“皇祖母慈爱,孙女儿都知晓,也并未有何怨气。她既然对皇祖母不忠,皇祖母惩戒一番就是。只是她到底是伺候了皇祖母多年的人,又是一等侍女,必定是皇祖母贴身用的人,皇祖母千万不要为了孙女儿太过重罚。”

“她冒犯你,岂能不罚。”太后挥了挥手,“落槐言行不端,即刻痛打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语罢,根本没留机会给落槐喊冤,立马便有人捂了她的嘴拖下去。

这时苏荷也回来了。

她脸色不好地对昭华摇了摇头,并未寻到人。

昭华眸光再次看向那里头,眸光微闪。

太后看在眼里,唇角微勾,“怎么,你寻平康有事?”

她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本来是想叫去平康县主处等皇祖母睡醒,没想到先等来了皇祖母,就叫她去与平康县主说一声罢了。”

“平康近日得了些风寒,也在躺着呢,你就别去她那儿了。你既是来送药的,便跟哀家进来吧。”

“芜芯,”太后喊了人,“你也别在哀家身边伺候,去瞅瞅县主如何了,也好来给长公主说一声,免得她忧心。”

太后这做法不可谓不周全,昭华也不能寻什么别的由头去配殿了。

正好,她也不急。

与太后正要抬脚往里间去,配殿突然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影。

“昭……华。”

霍辙倚在门柱边,面色潮红,全身都是松软的。

昭华看了一眼,衣衫是整洁的。

“初九。”她命初九去扶人,面带疑惑地看向太后,“原来在孙女儿之前,皇祖母还请了霍世子做客。”

芜芯心思急转,脸上缓缓升起些疑惑又不悦的神色,“霍世子不是半个时辰之前就告辞自行离去了吗?为何……为何会从平康县主的配殿出来?!”

太后拧眉,“快去看看平康县主如何了。”

芜芯很快进去又出来,神色惊慌得厉害。

“这这……太后您自己去看吧。”

昭华瞥了虚弱的霍辙一眼,随着太后进了配殿。

平康县主已经醒了,蜷缩在被子里将自己抱成一团,眼角的泪无声地流。

地上还有一些私密的衣物,被扔在一旁。

太后一见便瞬间冷了脸。

“霍世子,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可惜霍辙在这时候突然晕过去了。

好死不死还倒向了昭华这一边。

她迅速伸手,将人拍回初九怀里。

“此事干系重大,霍世子与县主都身份特殊,必得要你父皇来做决断!”

虽然此事被昭华提前来扰乱,霍辙与范依然并未真正做成那档子事。

可有如今这个场面,已然够了。

太后大手一挥,“即刻去请陛下来!”

“母后不必劳烦。”

大门敞开,谢皇后由谢婉柔扶着进来了。

“妾身已然着人去请了,陛下政务繁忙,妾身先行来处置。”

太后微微眯眼,“皇后?”

“此事到底是宫闱中事,妾身执掌后宫,由妾身来处置,想来也不算失了规矩。母后,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