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民安之际,永丰帝大手一挥,于重阳佳节率文武百官前往京郊栾青山登高。
栾青山算是皇家山林,因先帝时常至此地赏游,不少殿宇便坐落在此。
此时永丰帝一家子便都在最中央大殿之中。
见子女几个都默默留在身边,永丰帝便赶人道:“九月栾青山风景如画,你们也都去走走看看,不必在此守着朕。”
“是啊,难得出来一回。”继谢皇后故去后,袁太后也挪去了行宫。景贵妃便成了后宫之首,理所当然坐于皇帝身侧。“陛下这边还有我们在呢。”
底下坐着除贵妃之外的二妃一嫔。
李淑妃最不喜搭话,徐良妃与景贵妃为敌久矣,唯剩一个玉嫔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宝灵都许久没见人了,正想同兄长姐姐们说说话呢。”
宝灵公主唐妍在去年立春宴上,因对长公主是否皇帝血脉之事横加污蔑抹黑被禁足一年。
玉嫔使劲浑身解数,又多次讨好卖乖去求贵妃襄助,这才叫唐妍能出来赶上这重阳节。
永丰帝听此话才想起被自己提前放出的唐妍,见她虽赶不上两位姐姐,却也乖顺知礼了不少,脸色和缓不少。
“都去吧,尽兴便好。”
“是。”
几位皇子公主一走,李淑妃便也跟着起身。
“陛下,妾身见殿外芙蓉开得极好,也想去看看。”
见她要走,徐良妃自然跟从。
“淑妃姐姐怎能抛下我独自前去。”
她才懒得看贵妃和那玉嫔。
永丰帝怎会不知道四妃之间的龃龉,拍了拍景贵妃的手,应允了二人。
一下子殿内便只有帝妃与玉嫔三人。
玉嫔倒是想陪着永丰帝,景贵妃在,她只得默默寻了借口离开。
“看来今年重阳是陛下与我一起了。”
景贵妃依恋地靠在他一侧肩上,“自嫁入王府,这是第一回在节日里妾身边有陛下。”
往年的节庆,永丰帝都是与谢皇后一起过。
他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一声,轻柔抚摸着贵妃的头,“以后都是你我。”
贵妃甚是高兴地抬首,双眸含光:“陛下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
永丰帝说着,脸上却有丝丝缕缕的苦涩。
“只是什么?”景贵妃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声。
“鸢儿,朕不能封你为后。”
甚至是皇贵妃也不行。
谢皇后无子,景贵妃一旦封后,天下人都会认为,衡王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可储位之事,太过紧要,他尚需考量。
哪怕他最属意封储衡王,可他心性不稳,不能得兄弟归心,太需历练。且其外祖之族又太强盛。
太早立储,对谁都不是好事。
可这些话,他暂不能对贵妃言明。
景贵妃自然委屈至极。
“谢皇后已故,臣妾实在不该说口故人。可臣妾当年以侯府千金之身嫁给陛下为妾,乃顾念青梅竹马之谊才委屈至此。如今多年过去,臣妾却还不得圆满……”
贵妃很想痛哭一场,却不好惊动外头丢了皇家颜面,只能窝在他怀里轻声地抽泣。
永丰帝亦心酸不已。
可他不能心软。
他走过的路太难了,他不愿让后辈也遭受兄弟不和、母族背刺的艰辛。
他要给衡王,铺一条兄友弟恭、朝臣拥戴的康庄大道。
也要令他其他的子女,在他百年之后,过得顺遂平安。
“鸢儿你信我。咱们的儿女,必不会委屈。”
贵妃许久才情绪安定下来。
听着永丰帝笃定的话语,她亦动容。
虽然没有当皇后,可她确实未曾受过半点委屈。
最初的难受过去后,如今也慢慢恢复了理智。
她相信,她少年时便爱慕上不顾一切嫁给的人,必定不会辜负她。
“好,我信你。”
这厢,从大殿出来后,昭华便是与谢婉柔走到了一起。
“国公府这些时日如何?”
这些日子,她忙着翻看医书,许久都没去过国公府了。
“遭此大劫后,原本那些虎豹豺狼又恬不知耻地黏了上来。可又不能都避而不见。”
当初那些人何等凉薄嘴脸,如今倒是个个都说有苦衷了。
谢婉柔叹气之余又觉得好笑,“短短三年,倒是叫家中看清了哪些才是知交。”
昭华安慰她道:“福祸相依,也并不全是坏事。”
“是啊。免得什么时候被别人背后捅上一刀,那才是真的痛心。”
“好不容易出来散心,便不想那些事了。”
昭华不在的这段时日,谢婉柔亦成长了许多。
如今不只是谈论诗词歌赋的京中才女,更是谢家能够独当一面的谢家大姑娘。
不管走到何处,都要受人敬仰赞上一句。
这些身外之名,她并不在乎,可却偏偏给她带来了许多烦恼。
譬如现在他们二人走着,便有人暗戳戳想要上前来搭话。
只是碍于长公主威名,不敢轻举妄动。
无人轻易搅扰的谢婉柔甚是心情愉悦。
“哪怕是散心也得看跟谁,果然跟着殿下才最是舒心。”
昭华也看到了那些人,笑意里添了些凉意:“看来有人想为你安排终身了。”
谢婉柔年长她三岁,时年十七。
这个年岁放在世家大族里,哪怕没有大婚,也该定下婚事了。
可前些年,因着谢太师的事,谢氏一族低迷落寞,迟迟没有合适的人上门。
哪怕是门当户对的都没有。
而今秦国公以礼部尚书之身入相阁,谢三爷谢荆亦受重用即将回朝就职,谢氏一族更与颇受陛下信重的长公主命运相关,倒是一股脑来了好多“少年才俊”。
且都是各家各族宗子。
是看中了谢氏如今的门楣,亦是看上她于危急之时执掌一府的能耐。
可谢婉柔何需这些人的“青眼”。
“谢家姑娘何时要由旁人挑选?从前是,现在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