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夜时分的山林,本该阴森的,因着这些闲谈叫行程都变得闲适。
要到山脚的时候,远远便见底下火光一片。
近前了便发现是亲王府兵。
领头的是唐清,他一身戎装,见是唐翘下来,惊喜得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没受伤吧?”
唐翘这一世是第一次见他戎装,她摇了摇头,“一切都好。”
“下来就好下来就好。”
他来了过后就被定北王府的人拦在此处,要不是知晓霍辙的能耐,他绝不可能坐得住。
事实上,就算霍辙已经上去了,他依旧焦躁如焚。
大邕重女子名节,若是芝芝在山头上过了夜……哪怕没发生什么,世人也会永远以偏见待她。
高贵如皇家公主,一提到名节的事情上来,天然便都要被人上纲上线的。
他的芝芝,怎么能被冠上那样的恶言。
他从属下手里接过来一件粉白色的披风,披在妹妹身上,“夜里冷,莫要着凉了。”
余光瞥见霍辙那一身被弄脏的狐裘,感激之余忙叫人将他的狐裘拿来给他。
“有劳聿之了!回宫后我必将此事禀告于父皇。”
霍辙正要习惯性地抬手说“不必”,倏尔想到什么便住了口。
与此同时,与几位大臣议事完毕的永丰帝才得到消息。
“光天化日之下,长公主竟被人掳掠上了山!”景贵妃彼时也在紫宸殿,听闻后也是大吃一惊,“陛下快遣派金吾卫的人前去搭救吧,否则若是长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永丰帝正要下令,突然想到什么,改变了主意。
“段戎,你亲自去!务必,要将长公主平安带回!”
金吾卫的人到底不似千牛卫直接听命于他,他们一出动,还是去京郊,京城中人难免议论纷纷。
倒不如千牛卫迅疾而出,既不走漏风声保全昭华名节,也能迅速救下人来。
瞧着段戎出殿门去,他却仍然坐立不安。
那丫头已然吃够苦头了,眼下怎么还这么倒霉?
“对了,皇后那边先瞒着。她那样宝贝昭华,若是知晓昭华遇害,不知要急成什么模样。”皇后的身子已经经不住打击了。
景贵妃眼看他这样在意,眼神微冷。
“陛下放心,妾身晓得轻重。”
话虽如此,皇后那边还是得了消息。
不过是和另一则消息一同传来的。
“殿下怕娘娘您忧心,一下了山就叫人快马加鞭回来回话了。眼下人已安然无恙了。”
听素琴这样说着,皇后那颗心才算放了回去。
看着前来汇报消息的侍女,她眸光沉了下去。
“是谁派你来的?”
这侍女一入门就对她说长公主遇害,凶多吉少,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
那侍女颤颤巍巍,“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您心疼长公主,定然希望第一时间知道长公主的消息,这才斗胆来告知,并无恶意。”
皇后没功夫理会她的话,吩咐殿里力大的内侍们,“将人捆了,与吾一同去紫宸殿。”
“是!”
那侍女瞬间瘫软在地,却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拖起来往外走。
皇后到时,兄妹俩和霍辙已然身至紫宸殿。
“公主怕是吓坏了吧,这样小的年岁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贵妃言语怜惜之余又带着长辈口吻的劝诫,“下次殿下出宫,可莫要再去那样远的地方玩乐了,你看你父皇担心的。”
贵妃这话暗示意味极强。
永丰帝事先并不知晓唐翘出宫的事情,可女儿到底安全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他蹙着的眉头稍有舒缓。
“有劳贵妃娘娘挂念了,我一切都好,并未经受什么可怕的事情。”唐翘半点儿没有惧怕的模样,眼眸清澈,“父皇宽心,女儿才被掳上山不久,霍世子的人便赶到了,竟是连饿都不曾饿着。”
永丰帝见她全无被掳掠后的后怕和恐惧,又听说是霍辙的人去救的,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他敛着的眉头终于松开,看向霍辙,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聿之此等义举,当真叫朕感激。”
霍辙拱手,“陛下太过客气了,说来长公主也是一片孝心,才出宫前往浮尘寺为皇后娘娘求药。”
“原是为了皇后娘娘?”贵妃惊讶之余,又有些不解似的摇头轻叹,“可那也太不仔细了些,公主出行,身边怎能只有这么些人护着?此事本可以避免的。”
说到这事上来,永丰帝就上了心。
正当这时,外头传话,“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身体虽好了一些,却还很有些咳嗽。
她一来,贵妃便不得不让出位置来挪到一边去。
“是妾身没有照顾好芝芝,空有掌控之权,身边却没什么可用的人给她。叫她入京不足半年,便遭遇这许多祸事。方才听闻侍女来禀报芝芝凶多吉少,妾身吓坏了。”
望着还在咳嗽的皇后,永丰帝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他那受困流言而病逝的恩师谢太师来。
之前因着范忠良的事情,他对谢家有些意见,可谢太师亡逝,绝非他所愿。
眼下范忠良沉冤得雪,便更叫他对谢氏一族添了亏欠。
他垂目去看大殿中那个去椒房宫乱传消息的侍女,眼神冷得如寒夜,对着皇后时,语气和缓。
“你先养好身子,照顾的芝芝的人选上,朕会着人亲自去挑。”
至于那个侍女,居心不良,乱棍打死就是了。
“对了父皇,那匪寇头子儿臣已经带回来了,只是有些事情还需父皇定夺。”唐清也算是众位皇子中与永丰帝议事最多的了,他一开口永丰帝便知道那匪寇头子来历不简单。
于是嘱咐人送皇后贵妃和长公主回宫,又留了霍辙在宫中小住一晚,清了人后,张远便被带了上来。
“草民湖州盐户张远,叩见陛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