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告诉她,林北辞遇刺了。

这姜永宁哪里还坐得住?

回去的路上,轿撵几乎飞起来,姜永宁还是嫌太慢,索性夺了护卫的马骑着,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雁声策马跟随在她身侧,将情况一一禀报。

“御医已经去医治了,只是情况不大好,林公子的伤在手上,刀子虽然无毒,可伤势见骨,陈大人说,就算这条胳膊能保住,以后也拿不得刀剑了。”

“我姐姐现在正守在林公子身边,倘若有什么不好,一定要第一时间回禀长公主,天寒地冻的,您慢些!”

回到梧桐宫,雁回正守在关押林北辞的房间之外,一见姜永宁回来,立刻跪下请罪。

“奴婢无能,没能好好看护林公子。”

姜永宁朝里面望了一眼,问:“情况怎么样了?”

“命暂且保住了,陈太医正在缝合伤口。”

“究竟怎么回事?人好好的,为何会突然遇刺?刺客抓到没有?”

姜永宁有些烦躁。

其实这事儿还真怨不得雁回雁声,两个人本来是盯着陆霁清的,乾天一直跟在她左右,而林北辞则由御林军看守。

雁回抿了抿唇,道:“刺客……是御林军。”

“什么?御林军?”姜永宁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恍然明白过来:“季言蹊?”

“正是季公子。”雁回说得很是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奴婢原本是在质子那边,隐约听到这儿有打斗的声音,就过来瞧瞧,没想到正撞见季公子和林公子两个人在院子里打斗,而满院的御林军不是被调走,就是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

“季言蹊呢?”

“跪在正殿门前请罪。”

姜永宁吸了口气。

忽然明白从前父皇为何经常头疼了,也明白为何头疼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她现在头就很疼,很想杀人!

手炉砸在台阶上,砰得一声,炭火四溅。

季言蹊扔跪在那,身姿笔挺,动也不动。

姜永宁快步走上去,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没收着里,季言蹊狼狈的从台阶上栽下去。

“季副指挥使,你好大的本事啊?武艺这么厉害,今天敢闯进我宫里杀人,明天是不是就要取我的脑袋了?”

“你妹妹跋扈些,我只当她耍小孩脾气,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如今你可好,横行霸道目无法纪,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这番话说得严厉至极,季言蹊却不怕。

他了解姜永宁的脾气,倘若真的要杀他,早就拟制定罪了,根本不会跟他浪费一点唾沫星子。

“长公主,此事……”

“想好了再说。”姜永宁冷声道:“别说我看不起你,以你的武艺,就是林北辞让你一只手,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是御林军指挥使,想往他饭食里做些手脚实在轻而易举!”

季言蹊额头沁出了冷汗。

姜永宁这一年来的变化实在惊人,他原本准备的说辞,什么“口角几句”“不慎误伤”显然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只能照实说。

“林北辞镇守边关,居然里通大辽,根本不配为将!若是平时,长公主顾念幼时情谊也就罢了,如今战火将起,长公主还要启用他,这要将大乾的安危置于何地?”

姜永宁沉下眸子:“你这是在指责我?”

季言蹊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还请长公主想一想,朝中并非无人可用啊!”

“你是说……你?”

季言蹊仰头直视她:“微臣愿往边关,若有一城一镇之失,微臣宁愿提头来见!”

姜永宁都快被他气笑了。

“季言蹊,你把带兵打仗当成什么?口口声声说着为大乾安危着想,可你此举,何尝不是拿着大乾的安危换你的出人头地?”

“是,你武艺不错,又颇通兵法,可你带过一天兵?打过一场仗吗?你连边疆都没去过!以为会些武艺,读过几天兵书就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季言蹊有没有带兵打仗的天赋姜永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城破之时,御林军四散而逃。

而这位季副指挥使连组织溃兵的本事都没有,最终落得个饮剑自尽的下场。

可这一番话,让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怎么受得了?

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的。

“长公主也把人瞧得太低了!”他满眼悲愤,好像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道:“当年林老侯爷卒在边疆,林北辞自请代父镇守,朝野上下也是一片质疑!”

他喘了两口气,道:“可长公主却一力推崇他,说:‘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本宫相信林小侯爷必不会堕了祖宗声名!’昔日的话言犹在耳,林北辞一个眠花宿柳的纨绔可以,为何我就不行?”

姜永宁冷笑出声:“你只看到他不成体统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七岁就跟着父兄上战场了!他在京都逍遥的日子是他在边疆吃了十年沙子换来的!”

“你呢?”

季言蹊僵住了,脸色阵青阵白。

晋王南征北战的时候,他在学堂里斗蛐蛐,世子,也就是他大哥随父军中历练的时候,他在和一众世家公子骑马游猎。

季言蹊咬了咬牙,重重一头磕在地砖上,“刺伤林侯一事,微臣认罪,只是恳请长公主能让微臣死在战场上!”

“纵不能领兵,言蹊愿为边军一小卒。”

姜永宁深深吸了口气,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也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都府将军已率领兵马前往边疆,你就快马跟上,当他的帐下小卒,学习军中事物。”

“来日,我若能在捷报中看到你的名字,便免了你今日的罪过,若他说你出了什么差错,你就自裁谢罪吧。”

季言蹊磕头又拜:“谢长公主!”

姜永宁在院中坐下,一下下揉着太阳穴,纵使冷风呼啸,也难以缓解心中的焦燥。

而这时,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在她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在几个穴位上轻轻一点,疼痛感竟消弭了不少。

姜永宁回头,陆霁清正含笑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