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密室内。
“四年不见,你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男子点头,一袭白衣,与秦铭相对而坐。
“我没想到你会来京都。”秦铭望向男子,深感意外的同时心中也万分欣喜。
白衣男子是青云师兄,出现在秦府的时候着实将秦铭吓得不轻。
北境一役后,随着秦家军覆灭,云竹阁也自此隐于江湖,而阁主青云师兄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逍遥于云野之间。
“你应该想到的,从你重新踏入疆场时起,云竹阁早晚会重入江湖。”徐青云道。
秦铭点了点头。
内心感动。
云竹阁是秦彝所创,旨在收集军务情报,但毕竟秦家军已不复存在了,青云师兄没有义务再重入江湖,卷入到京都乱局中。
似是看出他心中的顾虑。
徐青云放下手中茶水,郑重道:“我的命是义父给的,而今秦府重建,你选择进入朝堂,那青云阁上下也自当听令于你。”
“四年前,父亲是如何战死的,秦家军又因何覆灭在北境?”秦铭内心无法保持平静,那一战,他并没有参与,只负责留守后方。
也正因为如此,那一战,也成了他心中永远都抹除不掉的梦魇。
他能想到父亲、母亲、兄长及五万秦家将士当时会有多绝望,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五万秦家军对二十万北蒙大军,那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他至今都记得。
火,漫天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血与焦骨,铺满整个北境战场。
“师兄曾在信中提及,父亲之死,或与殷曈有关,我想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显然,青云师兄要比他更了解当年那一战的经过,提到秦家军,他手指骨都捏的发白了。
“那一战,是整个姜国的禁忌,战后,很少有人愿提及,甚至是不敢提及。不过,还是有消息自庙堂流出,秦家军的覆灭是因为姜国皇室的不作为,没能及时救援所致。而负责统兵救援的,就是殷曈,他曾是义父帐下的偏将。”
秦铭点头。
不久前,他曾当面询问过姜帝,给出的也是同样的说法。
只是姜帝并没有告诉他,殷曈便是负责统率援军的主将。
“哼,但这个理由怎会轻易骗过青云阁!”徐青云怒声道,连身子都在发抖:“殷曈为了博取战功,故意逡巡不前不假,但他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旗子!”
秦铭心中大为震动。
难道秦氏一族喋血疆场,五万秦家军覆灭北境,其实另有隐情!
“青云师兄,你都知道什么!”
徐青云情绪稍缓,说道:“四年来,整个云竹阁都在暗中调查,义父之死,秦将军覆灭根本不是庙堂流传的那样,与其说是朝廷救援不及时,倒不如说是根本不愿救援!”
什么!
秦铭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你是说,五万秦家军之所以战死北境,是姜国朝廷根本不愿救援所致!”
徐青云面色凝重,道出一则让秦铭恨欲狂的秘辛:“皇室中,有人并不想让义父活着回来。”
为什么!
秦铭久久不能释怀,秦氏一族世代忠烈,多少英豪埋骨战场,为姜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最后呢,忠烈就该落得这种下场么!
“姜国皇室为什么要这么做!”秦铭低吼,为父亲感到不值,为秦氏一族感到不值,更为北境战场五万英骨感到悲凉。
徐青云苦笑一声:“翻尽史书,数千年来,这样的例子还少么,在巍巍皇权下,又埋葬了多少忠骨与英魂!”
他将心中所有的悲苦与凄凉,都化作一声不甘的长叹:“皇室中有人怀疑义父会拥兵自重,与朝廷对峙。”
秦铭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中悲愤不已。
为五万英骨忠魂感到不值。
他们,百战沙场,所向披靡,没死在敌人手上,却最终覆灭于姜国皇室无端的猜忌下!
呵,巍巍皇权啊!
秦铭惨笑出声:“皇室,是姜帝么?”
秦铭握紧了拳头。
若真若他们所猜忌的那般,父亲拥兵自重,那最感到忌惮的也只能是当朝陛下了。
徐青云摇了摇头。
叹道:“不知道。四年来云竹阁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但每当快要接近真相时,线索就会断掉,阁中已经损失了不少弟兄。”
秦铭不禁神色一凛。
云竹阁遍布整个姜国江湖,就连北蒙、南越、西婆罗多等异域诸国也有不少隐秘据点,获取情报的能力首屈一指。
然而,饶是这样,一旦云竹阁调查起四年前北境一役的真相,也损失惨重。那么,到底是谁、又是哪股力量在阻拦?
“或许,你说的对。”徐青云脸色愈发的凝重,道出严峻的事实:“也只有高坐庙堂的那位,才有力量阻拦云竹阁的调查。”
秦铭默然。
这是他最不愿接受的结果。
秦氏一族满门忠烈,饶是受到皇室无端的猜忌,也并没有做出出格的行为。
若真是姜帝默许、甚至主导的这一切。
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他忽然想到了姜綰,那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鼻涕虫,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悲痛,不甘,无助……
各种心绪凝结在心中,秦铭只觉胸中像堵了块铅石,下一秒,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涌而出。
“小师弟!”青云师兄急忙将他搀住。
“我……没事。”秦铭面色惨淡,无力的挥了挥手。
“云竹阁众兄弟不会放弃调查,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浮出水面。”他塞给秦铭一粒药丸:“我在京都不能久留,你多保重。”
秦铭重重点了点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目送他越过高墙,消失在远方。
“少爷,师兄他这就走了?”伏伶走来。
“师兄他有事,不能在京都久留。”秦铭说道,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她,不然以她的性子,说不定就会强闯皇宫。
“少爷和青云师兄密语的时候,沈姑娘曾来过,说要见你。”伏伶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知道了。”秦铭淡淡道,并未放在心上,沈家不论发生了什么,已与秦家再无半点关系,他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