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道:“既是毒,便没有解不了的。”

沈知煦眼前一亮,心中更是燃起了希望。

既然他已给沈延卓诊过脉,那便是有把握才如此说。

以前沈知煦遇见的所有大夫面对沈延卓的病都支支吾吾,就连宫中的太医也说没办法。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有大夫说得这么坚定。

再加上裴行是逊幽大师的弟子,那他肯定有真本事。

“那裴神医打算如何医治我弟弟的病?”

季临寒道:“裴神医的解毒法子很是凶险,刚才卓儿也有些抗拒,所以我们没敢贸然尝试,想等你回来再说。”

“好。”沈知煦期待地看着裴行:“不知裴神医现在可否方便去后院?”

裴行道:“此次我来京城,便是为了你弟弟的病,只要你不怕他疼便好。”

沈知煦觉得他说的疼不会是普通的疼,但如果能治好沈延卓的病,不管再疼她都能哄着沈延卓接受。

“那咱们现在就去后院吧。”

“好。”

一行人朝着后院走去,裴行的话很少,只是默默跟在大家身侧。

季临寒悄悄对沈知煦道:“裴行看着年轻,但年纪应该不小,无人知晓他到底多大,我听说他有能让容颜永驻的药。”

“真的?”沈知煦惊讶地捂住了嘴:“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都是坊间传闻,不知真假。”

沈知煦点点头,慢慢压下心中惊惧。

她暂时无意打探别人隐私,只想着尽快去给沈延卓解毒。

到了沈延卓的院子门口,沈知煦往后一靠,伸手对裴行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神医,您先请。”

裴行脚步一顿,并未客气,直接大步迈进院中。

他轻飘飘的嗓音传回来:“不用叫我神医,我只是会些医术而已。”

沈知煦与季临寒对视一眼,季临寒朝她笑笑。

“看来裴神医谦虚,为了不显得生分,我们还是叫他裴大夫吧。”

“好。”

沈知煦刚走进院门,里面的沈延卓便兴冲冲地跑来,猛地钻进她怀中。

“姐姐来了!”

沈知煦摸着他的脑袋,心口一阵发软:“卓儿今日乖不乖?”

“我肯定乖啊!”沈延卓拍拍胸脯,忽然又看见在旁边站着的季临寒与裴行。

“他们都是坏人!”

沈延卓拼命往沈知煦身后躲,只伸出个脑袋,眼睛瞪得圆圆的。

沈知煦问:“为什么说他们是坏人?”

“他们刚才想给我扎针……”沈延卓的嗓音听起来很委屈。

这时春溪走上前解释道:“小姐,刚才督主带着神医来为小少爷治病,但刚拿出一排银针就把少爷吓哭了,他死活不肯让人碰他,刚才在房中哭了许久呢。”

沈知煦心下了然,不好意思地朝裴行笑了笑。

然后她弯腰蹲在沈延卓面前,轻声哄着:“卓儿乖,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他是想帮你治病。”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疼,何况姐姐也在这里陪着你。”

沈延卓眼眶红红的,听沈知煦这么说,慢慢放下了防备,但神色看着依旧害怕。

在沈知煦和春溪的连番哄骗下,沈延卓终于乖乖坐在房中椅子上,等着裴行给他扎针。

待裴行将药箱中的一排银针拿出来,沈知煦着实吓了一跳。

这些银针并不是她见过的寻常大夫手里的那种银针。

有的又细又长,有的又短又粗,甚至不像是治病的用具,而像是大牢里的刑具。

怪不得沈延卓会害怕。

沈知煦将沈延卓的眼睛捂住:“裴大夫,这些银针都得用上吗?”

裴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银针,淡淡吐出一个字:“是。”

沈知煦心口又是一颤。

季临寒安慰道:“裴大夫医术高明,不管如何都得让他试试。”

沈知煦点头,看着裴行一点点将那些银针重新擦拭一遍,越看越胆战心惊。

裴行并未过多解释,也没说接下来会如何解毒。

只道:“一会儿你们将人按住,不管他如何哭闹,都不能让他动。”

“……好。”

沈知煦从后面抱住沈延卓,春溪则是在一侧按住他乱动的手脚。

裴行拿起一根非常细长的银针,按住沈延卓脖子上的穴位便扎了下去。

一声惨叫顿时响彻房间。

沈延卓痛得大喊,浑身止不住发颤。

在他身后的沈知煦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衣服在一点点变湿。

裴行提醒道:“好好按住他,若让他乱动,那这次的罪就白受了,此时不是心疼的时候。”

沈知煦咬着牙点头。

她按住沈延卓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恨不得自己替弟弟承受这份痛苦。

一针已经让沈延卓疼得几乎失去神志,但裴行手中的针还未停。

他动作迅速,紧接着又扎下第二针,第三针……

直到扎下九针,才终于停下。

在沈知煦怀中的沈延卓浑身早就没有力气,嗓子也喊得嘶哑,揪着沈知煦的衣领呜咽地哭,连话都说不出。

过了一盏茶工夫,裴行道:“可以拔针了。”

他慢慢将九根银针拔出,等到最后一根银针离开沈延卓的身体,他骤然倒在了沈知煦怀中。

“裴大夫,我弟弟晕过去了!”

“别担心,只是力气耗尽,你们把他抱去**休息。”

季临寒将沈延卓从沈知煦怀中接过来,轻轻抱着他走去了内室。

沈知煦惊魂未定,看着沈延卓从她怀中一点点离开,有种惶然的恍惚。

她刚才也跟着沈延卓哭了一场,这会儿眼泪干涸,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回过神。

“裴大夫,我弟弟的毒解了吗?”

“你弟弟中毒已深,时候又久远,毒物的成分我只能推断,不能完全确认,并不是一次两次施针就可以解毒。”

沈知煦拧起眉心:“那还要多久?”

“每三日施针一次,至少半年。”

“……”

裴行又道:“你看这银针。”

沈知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刚才光洁的银针变得乌黑一片。

裴行解释道:“银针上沾染的便是你弟弟体内的毒,颜色越深说明毒物越厉害。”

“等到银针拔出时不会变色,才是解毒彻底,那时你弟弟不会再像如今这般痴傻。”

沈知煦愣愣地点头:“多谢……”

如此说来,刚才施针时的剧痛,沈延卓至少还要经历半年。

惨叫声仿佛还回**在耳边,让沈知煦一颗心都揪得紧紧的。

她的眼神久久落在九根银针上,紧紧掐住了手心。

这样的痛,她要让姜氏受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