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煦沉默地在房中站了片刻，微微俯身道：“公主的故事听完了，那我便先退下了。”
“好。”
沈知煦最后盯了屏风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迈出门槛的前一刻，不知为何，她又想回头看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看见一直端坐在屏风后面的瑞云长公主侧着身子从屏风右边探出头来，正在看她。
猝不及防间，两人四目相对。
沈知煦清晰地看见了瑞云长公主的面容。
她保养得很好，根本看不出曾经生育过孩子，猛一看如同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只一眼沈知煦就觉得自己与她长得极像，尤其是眉眼之间，不需多品味，打眼一看就能看出相像之处。
如果有人同时见过她们两个，只要多想一层，难免就会想多。
怪不得瑞云长公主常年称病从不出门，原来是为了隐藏样貌。
沈知煦还想再多看几眼，但瑞云长公主在与她目光对上之时，已经很快收回身子，转眼便又端坐在屏风之后。
她的动作很仓皇，又显得有些刻意。
速度快到沈知煦甚至觉得刚才的对视是幻觉。
她呆呆地扭回头，脚步没停，迈出了门口。
走到院中之时，沈知煦心中涌出一丝怅然。
刚才长公主的意思是往后她们不必再见面，所以刚才那一眼对视或许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沈知煦觉得浑身酸酸涩涩的，四肢都变得无力，每迈出的一步都很虚浮。
像是潜意识不愿意从这里出去，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就在她刚迈出长公主的院子时，身后忽然传来长公主婢女的嗓音：“沈小姐等等。”
沈知煦猛然回头。
婢女急匆匆追来：“长公主说沈小姐的衣裳与胭脂做得都极好，长公主也对胭脂有些研究，如果沈小姐有空，以后可以常去公主府坐坐。”
沈知煦有些发懵，隔了许久才朝着婢女点头。
她慢慢走出院落，嘴角浅浅勾起，像春日里刚刚绽放的海棠花。
……
接下来在行宫的日子，沈知煦依旧过得繁忙。
一个多月时间，她已经成了京中夫人小姐们争相追捧的对象。
所有人都上赶着来套近乎，想从沈知煦手上换些新的胭脂和成衣。
一时间沈知煦风光无两，小院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
直到秋猎大会结束，大家从行宫回到京城，沈知煦的住处还日日都有夫人小姐们前来拜访。
秀烟阁和铅华楼的生意也愈发火爆，没几日沈知煦又在京城之中开了几家分店。
日子过得热热闹闹又风平浪静。
最近这段时日京城最大的事便是昶王的大婚。
谢同光与沈容卿的婚期早已定下，但谢同光在大婚之日却要一同迎娶沈莫芷进门。
她们一个正妃一个侧妃。
沈容卿闹了许久都无济于事。
她在行宫里闹出那么大的事，还差点丢命，在谢同光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没被悔婚已是谢同光最大的情面。
而沈容卿又招致了沈常铮的厌恶，沈常铮更不可能出面帮她，沈容卿只能一忍再忍。
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忍着恶心与沈莫芷共事一夫。
很快来到大婚这日，沈知煦一早便带着方晴去了宁德侯府。
侯府里很热闹，处处都挂着红绸，府中婢女小厮脸色也都喜气洋洋。
门口不乏前来道喜祝贺的人。
吴氏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迎客。
沈知煦从马车上下来，没看见姜氏的影子。
“吴姨娘。”沈知煦走到门口唤了一声：“今日风大，你当心身子。”
吴氏笑道：“无事，先前你让人调配的滋补之药效果不错，如今我不再服用姜氏的解药，身体也没有不适的地方。”
“那便好。”沈知煦放了心。
先前在行宫里，姜氏见吴氏与沈常铮日日黏在一起，恨得牙根直痒。
回到京城第一时间她便又给吴氏下了毒。
当时整个侯府都是她做主，她找人硬按着吴氏将毒药灌下去，吴氏根本无法反抗。
没几日吴氏便大病一场，沈知煦暗中带裴行来了一趟侯府，请裴行给吴氏调配出解药。
吴氏中的毒比沈延卓的毒好解许多，裴行不过举手之劳。
如今吴氏再也不用受姜氏的牵制和威胁。
沈知煦看她如今面色红润，身上没有一丝病气，便知道她恢复得不错。
“今日是沈容卿大喜的日子，怎么没见姜氏？”沈知煦问。
吴氏眼神一暗，仔细看能看出她眼底浅浅的得意与爽快。
“她在后院与沈容卿待在一起，如今侯府是我掌家。”
沈知煦有些惊讶，没想到短短几日吴氏就将掌家拿了过来。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姜氏有孕在身，不能大肆操劳，自然也不能太过劳累。
而在行宫之时她与沈容卿便在沈常铮面前失了宠，回来后有一点小错，都会被沈常铮无限放大。
姜氏与沈常铮争吵不断，反而吴氏愈发温柔体贴，趁机将沈常铮伺候得服服帖帖，她想拿到掌家权自是轻而易举。
沈知煦打眼看向在府中忙碌的婢女们，觉得有些人很面生。
吴氏看出她的疑惑，道：“大多都是我新换的下人，如今府中姜氏的人已经没几个。”
沈知煦恍然大悟，暗道吴氏手段高明。
恐怕等姜氏生完孩子，她的侯夫人之位都保不住。
这会儿姜氏或许还在期盼生下儿子后，能重新得到沈常铮的宠爱，也能再次拿到掌家权。
可沈知煦却知道，这些她只能在梦里实现。
吴氏是聪明人，一旦开始争抢，便不会重蹈覆辙，再也不会给姜氏机会。
沈知煦默默感叹了片刻，对吴氏道：“我为妹妹备了份贺礼，我先去后院一趟，辛苦吴姨娘了。”
“她今日心情不好，你当心点。”
“好。”
沈知煦去了沈容卿的院子，这会儿她应该正在房中梳妆，等着吉时一到，昶王来接亲。
吴氏提醒得没错，沈容卿心情果然不好。
沈知煦刚迈进她的小院，就听见房中传来一阵哐啷哐啷的响声，像是沈容卿在里面发疯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