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当晚教完凌恪功课,又回到洞天之中,想要察看一番今日栽下去的蘑菇与云芝生长状况,然后开炉炼丹。

她来到田边,便见参参正在一边照看田地一边唱:

“又香又美大灵芝,参参种来参参吃~神仙洞府好逍遥,主人不在我管事~”

明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参参闻声转头见了她,立刻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那个,参参没有偷吃——”

随即改了词:“又香又美大灵芝,参参种来不敢吃~”

明霜神识笼罩洞天,自然知道参参没偷吃,于是表扬:“不错,继续努力,等收获了这一季的药材,少不了你吃的——今日种下的云芝成活得如何?”

参参听了明霜的话,乐得小脸红扑扑的:“云芝都活了,参参种地超厉害的!”

明霜揉了揉参参的头,便摘了一朵云芝和若干乌辛子、无根草,带回炼丹室,准备精选灵草,全力以赴炼一炉小千秋丹。

是她几番斟酌后,从《镜月药典》中选中,决定用来跟佟家做交易的丹方,也是她给奶奶选定的治腿药方。

明霜之前给越老太太望闻问切之后,断定她的腿疾,小半是流放路上过度行走,积劳成疾,窍穴淤塞加重,大半还是因为年龄老迈,骨肉萎缩退变造成的,治疗窍穴的淤塞,灵泉便能起效,而要治本,则需这味小千秋丹。

丹炉轻启,一缕带着药香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明霜轻嗅烟气,便知这炉丹炼成功了。

她收起丹药,出了洞天,窗纸上已经泛白。小千秋丹炼制比之前的小启灵丹费时,她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直到天刚破晓,才炼制完成。

今晚,就是共商大事的好时机。

当晚,除了佟家父子外,还请了李海带着两个侄子过来。

越家父女、佟家父子、李家叔侄与魏铁君、凌恪在上房西屋摆下饭桌,闭门谈事。

李海见了越明霜这小姑娘过来与他们同席,不由得便是一怔。

越明霜看出了他的愣神,面上只作不知。

今后她会一直抛头露面出来主事,若不能接受这点的,自然也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

李海又见了魏铁君和凌恪师徒这对生面孔,自然要越天骄引见一二,而当他听到魏铁君的名号时,整个人都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哎呀!魏铁君——真是那位魏大侠客?!哎呀哎呀,没想到俺老李这辈子,还有跟大侠一张桌子吃饭的福气……”李海说着,激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一边佟家父子也是满面生光:“居然是魏大侠在此!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明霜看出来了,敢情“铁翅苍鹰”是这个时代的国民偶像呢,大侠的名号,果然非同凡响。

不错不错,有这样一面金字招牌在,自己的事情也能进行得更顺利。

李海仍在比划:“这世上咱最佩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凤江城的陆将军,一个就是魏大侠!想不到啊想不到,跟做梦一样——”

魏铁君大笑:“四海皆兄弟,咱们哥儿两个坐在一张桌上喝酒,何必还如此见外,来,干一杯!”

李海双手颤抖着喝下了这杯酒:“这辈子,值了,值了……”

明霜趁机举杯:“我也敬几位一杯,日后咱们少不了一起做事,还望彼此关照才是。”

李海有点懵,他这次过来,同样是想讲这句话,但他本是想跟越天骄说的,没想到此时,却是从这小姑娘嘴里对他说出来。

他不由想到了今日在山上听到的传言,心里一动,看来越家如今说了算的,不是越庄头,却是越明霜。

佟家父子却是对这情形处之泰然,这样行商背靠家族,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一个道门弟子意味着什么样的身份。

“哎呀,越小娘子这话,说到心坎上了,这杯干了!”

桌上是凌恪亲手调理的山中珍蘑,其鲜美滋味,吃得各人都是赞不绝口。

明霜并未一上桌就提及正事,而是由着桌上几方闲谈熟悉。

李海喝得醺醺然,红着一张脸膛,嗓门也大了起来:“……魏大侠啊,要不是你十年前在朔州逼着狗官放粮,俺和俺两个侄子,现在不一定还有命啊!”

魏铁君行侠仗义多年,早已不记得此事,但这时闻言,心中欣慰:“你们现在也有了官家身份,还能记着从前的苦,也是此处百姓的幸运。”

佟简石听了心中一动,李海是看守皇庄的军校,若打通了这条人脉,说不得……两界山中皇家禁地里的山珍药材,就有门路私下弄到手,这魏家师徒又身手高超,来去无踪,是做黑道生意的难得人才,难道越姑娘今日请他们前来,就是打的这样主意?

他决定不动声色,少说多听。

李海嘿嘿一笑:“就因为俺老李佩服魏大侠这样的人,在松塔庄这些年,才跟越庄头处得来——越庄头的人品,俺是竖大拇指的。”

他掰着手指细数:“他没来之前,这庄子上,一家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里都没个棉袄出门,他来了之后,给各家分田分家什,这些人才活得像个人样,他庄头家也不比别人多分几亩地,也不叫庄户来白给他出工,这上上下下的,谁不感恩戴德——但是,俺还是得说,他这人的缺处也大,所以俺不像服魏大侠你似的服他。”

越天骄也喝了些酒,立刻便问:“那我的缺陷是在何处?李老兄可要讲明白。”

李海手一挥,一脸诚恳对他道:“越庄头,今儿咱说句真心话,上一任庄头跟当兵的,每年少说也要搂他上万两银子,这不假吧?”

“所以他们都被抓进大牢了啊。越某不拿这亏心的钱,也不必良心不安。”

“嗨呀,越庄头,所以说你这个人——俺不用多问就知道你身上罪名都是冤枉的,你是没做过亏心事,那是咋给人弄到这里来的?”

越天骄一时无语,闷闷仰头一个人干了杯酒。

“你瞧瞧,你是个有良心的人,可这世道不是个有良心的世道啊。”李海见越天骄不说话,自觉占了上风,顿时滔滔不绝起来,“越庄头,越老弟,这些年,俺们跟你搭伙做事,赚得都是三瓜两枣的辛苦钱,都不如上一任的零头,那俺们也没因为钱的事,给你下过绊,使过坏,是不?”

“是。”越天骄点头,一边向魏铁君道,“几位的人品,还是相当过得去的。”

魏铁君哈哈一笑:“再敬几位一杯!”

李铁喝了酒,更是红光满面:“魏大侠啊,越你行侠仗义这么多年,你说说,这做好事,不得是劫富济贫吗?越老弟他自己是不贪,但他带着大家一块儿受穷,这点上,俺就不服他!”

越天骄苦笑:“李兄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