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端着药碗,坐到炕边:“媳妇,喝点药吧,是安神的,等晚上睡个安生觉——你这整日整夜的哭,该哭坏了。”
他媳妇苗氏没回应,只是脸冲着墙,双肩一耸一耸,仍在无声哭泣。
王福再劝了几句,又试着扶她起来,被苗氏推开,只好端着药出了门,坐在窗下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那碗冷了的药喝了,不能浪费,他自己晚上也睡不着呢。
堂屋里传来低低的哭声,是他爹娘又在想大孙子。
王福低头,正看见扔在墙角的一只小小虎头鞋,正是大宝平日里穿的,他眼窝一热,不由泪也流了出来。
他正弯腰去捡那虎头鞋,却见几双脚站在面前,他赶紧抬头一看,却是四个人不知何时进了院子,有男有女,有长有少,身上看着都有一股彪悍气。
王福不由发怵:“你们,你们是干啥的?咋进到俺家来了?”
却是四人中那个纤秀美貌的小姑娘出来说话:“这位大哥,你家前两天闹过妖兽,是吗?”
他是开山仪式后去过越家的,此时细看却认出来了:“你是不是那个,越家姑娘?”
“正是我,我们几个是同宋提点一起的,这会儿帮宋提点来找些东西,不知可方便?”
“行,既是小仙姑,那就找吧。”
明霜先问了他那晚的情形,与之前那几个妇人所讲大致相同,便点点头:
“还请节哀。”
王福让开身子,仍一脸丧气:“你们随意,反正俺大宝也没了……能杀了妖兽最好,可杀了它,大宝也回不来了。”
明霜顺着他刚才的姿势一看,正看到那只虎头鞋,便走过去拾了起来,又问王福要了大宝的生辰八字,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便回来与其余几人低声说话:
“确实有些遗留的妖气,我刚开眼窍看了一眼,却是有点蹊跷,观其形色,像是两只不同族的妖留下的,却跟证言对不上了。”
魏铁君接口:“而且据他们说法,那夜醒转之后,只看见妖兽逃走,并未见孩子是怎么不见的——狗一般大的妖兽,如何叼得起五岁的娃娃?”
李海跟着不停点头:“俺也是这么想的。”
凌恪开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霜若有所思。
今年这妖物出没,也太过频繁了,她前些天刚在松塔庄杀了两只熊姥姥,还没过一个月,这里竟又出现了两只妖兽。
看来,这便是妖祸将近的预兆了。
不过,若真如凌恪所说,那这妖兽与妖兽之间,怕是也有争斗,不知这点可不可以加以利用。
她收回心思,从袖中掏出铜钱,开始占卜虎头鞋主人的去向,却一无所获,看来大宝确是凶多吉少。
妖兽凶猛,何况是两只,宋七宁也只是开窍中期修为,明霜开始有些为他担心。
李海是普通人,魏铁君重伤初愈,她便开口道:“时间不早,魏叔与李叔先回家吧,明日挑选工人的事情,便请二位辛苦帮忙主持了。”
魏铁君听出她言外之意:“你们要连夜去追妖兽?”
他立刻摇头:“这……不妥不妥,我跟你们一起,明日的事叫李兄弟看着。”
一来他想要出一份力,二来,魏大侠觉得,放任这对师姐弟孤男寡女在外过夜,他回去怕是也要被越家人给打出来。
明霜看出了魏铁君的那份欲说还休,稍一思索便恍然,原是她没考虑到这一层:“魏叔的伤若不要紧,那便辛苦魏叔一趟。”
凌恪面无表情,看了他师父一眼。
魏铁君当没看见:“虽然打架不太行,行路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李海乐呵呵:“那俺老李便不耽误你们了,先行一步。放心,明日的事俺一定帮着越庄头,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告别之后,师徒两人便跟着明霜循妖气痕迹往更深的山中去。
这一带比之松塔庄附近的山林,似乎更加阴森似的,鲜少鸟雀鸣叫。夕阳渐落,薄雾升起,林中显得格外幽深静谧。
明霜细观妖气痕迹,两道妖气是向着同一方向纠缠而去,二妖若不是同路人,便是一个在跟着另一个了,怕是真如凌恪所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那追着黄雀入山的宋七宁,此刻又在哪里呢?
三人沉默行路,直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林中逐渐黑沉,明霜感觉附近气息有异,便让凌恪与魏铁君去折松枝做火把照亮看一看。
二人依言而行,火光亮起之后,明霜听得魏铁君“咦”了一声,马上,凌恪便拿着一根折下的枝条过来给她看,俊美的脸上眉头紧皱:
“旁边树枝上,有这个。”
她定睛望去,那根松枝上,挂着一串血色的、眼珠大小的圆球,仔细看去,尚在微微动弹,好像有活物在其中一般……
明霜见了这东西,不禁一阵厌恶感涌上心头,这并非单纯因那东西外表丑陋吓人,而是它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邪恶诡异的气息——魔气!
“这是那边树上挂着的?”
凌恪指引她过去,为她举起火把,明霜便走到树下查看。
只见这棵树上还挂着不少这样的东西,从下往上望去,密密层层,像一颗颗血色眼珠齐齐从半空中盯着她,让人心里发麻。
明霜神情镇定,接过凌恪手中的火把,又去瞧附近其他的树,果然亦有不少,只是不如他们发现的这一棵树上挂得密集。
连身经百战的魏铁君见了此等景象,都忍不住眉心狠狠一跳,牙根发酸:“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明霜前世并未见过这种诡异事物,她沉声道:“只能断定是魔物。若是妖族或妖兽,与其本家的飞禽走兽习性还有八分相似,但若是魔物,无论外形像是什么,都再不可以常理度之,务必小心。”
凌恪道:“像卵。”
明霜也是这么觉得,略一思索,她从芥子环中取出一柄匕首,手腕一转,将那圆球挑破,从中“啪嗒”掉出一样湿淋淋的东西来。
凌恪眼明手快,出手将那物挑在剑尖上,三人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浑身泛着淡淡血色,还有黑色纹路的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