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蒙说出她自己都心里没底的这句话。

自己虽然是佘虞国郡主,可是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自己如果真的在大京出了事,佘虞不会跟大京闹翻,父王可能会难过两天,毕竟父王对她还是挺好的,至于那个挑刺的哥哥,他可能会更加高兴,以后终于不用再见到她了。

她都不确定如果自己突然消失,跟她一块来的韦公公会不会对穷追此事,还是随意找个借口就回了佘虞。

楼小蒙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自己虽为郡主,却没有一个人能依靠。

李南不住地磕头求饶:“侯爷,小人知错了,不该挟持酒儿姑娘,逼迫她带小人来见您,不该存半点伤害酒儿姑娘的心,求您放过郡主吧。”

他见陆槿无动于衷,又向酒儿求饶:“酒儿姑娘,郡主是无辜的,她是受小人蒙蔽,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牵扯她,是小人该死,一切都是小人的错。”

“求您放过郡主吧,她当真将您当成朋友,没有半点还您之心。”

楼小蒙见李南这般替自己求情,很是动容,更觉得自己救他没有错,错的是大京权贵的黑暗。

酒儿不忍心了,看陆槿一眼,示意他够了。

陆槿手一挥:“带下去。”

立刻有人走进来将李南拖了下去。

拖下去时,李南还在不住替楼小蒙求饶。

“你们干什么?不能杀了他。”她大喊。

可没有人理会她。

等李南被拖走,厅中就剩下她一个外人,楼小蒙真的害怕了,她转身要冲出去,青山却横在她面前,门外还有更多长宁侯的人,自己无路可逃。

“你们不能杀了我,我出门的时候早早和韦大人都知道的,知道我会去医馆,我若是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找到你们质问。”

“郡主,你不要害怕,侯爷不会伤害你。”酒儿上去拉住她的手,“刚才侯爷不过是玩笑,并没有真要害你的意思。”

楼小蒙眼中的惊恐不减,看向陆槿。这长宁侯开玩笑都这么可怕的吗,要是胆子小,都被他吓死了。

陆槿的神色这时也松了,没有了刚才的凌厉,也不再是杀人的眼神了。

“当真没有要杀我?”楼小蒙不确定地问,心里跟着一松,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吓死我了。”

酒儿拍着她的背安慰,嗔怪地瞪陆槿一眼,陆槿却颇为得意地笑起来。

楼小蒙抹着眼睛,哭得泣不成声:“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是跟那个胡永涛一伙的,真的要杀了我灭口。”

“好了,没事了,有我在,我也会护着你。”酒儿安慰。

楼小蒙看向酒儿,扑到酒儿肩头:“可是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也跟长宁侯一样是一个坏人,也要帮着他杀我。”

陆槿看她抱着酒儿,眉头忍不住微蹙:“这就知道怕了?你知道胡庆涛,可知道他身后的是什么人?他要抓的人你还敢救。”

楼小蒙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佘虞,又在被大哥训斥一般,忍不住就要辩解。

“我,我一开始又不知道,听韦公公说他是那个李正裳将军的人,那李将军还是大京贵妃娘娘的哥哥,好像很厉害,但就算他是大京的皇亲国戚,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

酒儿回头看陆槿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刚才那一下楼小蒙真吓得不轻。

陆槿收住嘴,端起杯盏喝茶。

一旁的青山见到自家主子被酒儿一个眼神就降住了,心里偷着乐。

陆槿睨他一眼:“时候不早了,还不送郡主回去。”

青山赶紧收住脸上的幸灾乐祸。

“那李南呢?他呢?”楼小蒙抬起头,还惦记着李南。

酒儿:“侯爷自会夺断,但不会害了李南。”

楼小蒙点头,就算被刚才那样一吓,她还是相信酒儿。

酒儿将楼小蒙送出前厅,最后还是由君柒送她回馆驿。

陆槿踱步到酒儿身后。

酒儿回头看他一眼,有些怪他:“侯爷真是的,郡主一个小姑娘怎能经得住你那般惊吓。”

陆槿摸了摸鼻子:“我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

他刚才故意装成是宣仁伯的同党是想给楼小蒙上上课,让她知道什么是世道黑暗、人心险恶,不要总是轻易相信他人,在他国身边什么人都不带,就跟着不知底细的人乱跑。

陆槿:“楼明献将这个妹妹护得也太好了些。”

“侯爷跟郡主的大哥关系很好吗?”酒儿问。

陆槿点头:“还行,算是个朋友,互相帮过两次。”

跟他国小王爷的互助之情,交情不浅了啊。

酒儿回身,手搭在他的腰上,好笑地问:“你猜芊华郡主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陆槿垂眸附和,满眼都是纵容。

酒儿:“芊华郡主问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凶的人。”

陆槿轻笑:“那是她没见到你用眼神凶我。”

“我可不敢凶侯爷,是侯爷误会错了。”酒儿说着将他放开,要转身离开。

陆槿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一只手扶在酒儿脖颈旁,拇指划过喉间,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怎么了?”过了好一会,酒儿问。

陆槿轻叹一声,将她揉进怀里,脸埋进她颈间:“就是想一遍遍确认你没有事。”

酒儿微抬着头,回抱他:“我没事,他伤不到我,我可是会使毒的,今日我不过是想知道李南的目的,所以才故意让他挟持。”

陆槿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酒儿知道陆槿在意自己,担心她的安危,一想到明日自己还要去见周子沐,心中更是愧疚。他最不愿意让她见的人就是周子沐,可是事关程三的下落,她不得不去。

抱了好一会,酒儿才轻声喊:“侯爷。”

陆槿在她脖颈间闷声答应。

“李南的事侯爷打算怎么办?”酒儿问。

陆槿抬起头:“你想让我帮他?可是他险些伤了你。”

酒儿:“他并没有要真的伤我之意,我也没有受伤,侯爷如果能帮还是帮一帮吧,他确实有冤情,也挺可怜的。”

陆槿带着她往里走。

“这件事牵涉的人甚广,胡庆涛是李正裳手下的一名校尉,他既然参与了其中,说明李正裳也牵涉其中。”

又一次听到李正裳的名字,酒儿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对这人的印象着实不太好。

“李正裳?他跟宣仁伯有关系?”酒儿问。

陆槿:“李正裳是淩王的人,所以宣仁伯也是淩王的人。”

酒儿明白了些:“是淩王在有意帮宣仁伯遮掩此事,他不好出面,就让自己的舅父出面,欲拦住到都城告状的李南。”

“那这件事岂不是很为难吗?”酒儿问,毕竟涉及到了王爷,当今宠妃的儿子。

陆槿回头笑看她一眼,牵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才道:“倒也不为难,淩王与太子向来不和,互相打压对方的势力。我不用替李南去申冤告状,只需要将他带到太子或者其下面的人面前。”

“明日正好有宴会,太子和淩王都会出席,我只需将李南带进去,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朝堂之上,太子和淩王两派相争,他坐拥十五万飞甲军自然也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可是他并不想参与他们的党派之争。

酒儿点头,听起来好像挺容易的,可一不小心就会得罪那个李将军和淩王。

“侯爷还是小心些,尽力就好。”她叮嘱。

过了会,她思忖着开口:“我明日想让君柒替我去办件事,今日我从一位来医馆看病的男子处打听到,我爹程三可能在盲县一带的赌坊出现过。”

“他说的那个人跟我爹很像,我想让君柒去帮我查一下。”

陆槿:“君柒要留在你身边,我让其他人去查。”

酒儿不肯:“我只相信君柒,而且君柒跟着我去寻过我爹,从他平时逛的那些地方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她比较了解,其他人去我不放心。”

“如果侯爷不肯,那我就自己去。”酒儿说着停下脚步,不愿意走了。

陆槿回头看她,神情有些无奈,她真是知道如何对付自己。

酒儿:“我待在医馆中又不会有危险,今日李南之事只是意外,现在他已经被关在侯府,明日你会将他带在身边,不会再有危险了。”

“侯爷如果还不放心就早晚派人接送。”

陆槿最后答应,但嘱咐她不可再冒今日这样的危险,不能让自己置于险境。

第二日早上,君柒按照她的吩咐一早出去就去往盲县。

陆槿派人将酒儿送去医馆,他有些事需要在带李南混入宴会前单独问李南。

酒儿来到医馆,等送她来的人离开后,她又从医馆离开,嘱咐刘玉华如果陆槿的人来找她,一定要替自己打马虎眼。

刘玉华不知道她要背着陆槿做什么,但嘱咐她小心,并让她放心去。

酒儿来到与周子沐约好的月楼。

早有人在月楼下等她,见到她后将她带到月楼一处茶亭。

周子沐等在茶亭内,见到酒儿上来,他站起身笑道:“酒酒。”

酒儿神情冷淡,只是微微点头:“周公子。”

周子沐不满地啧一声:“才多少时日不见,酒酒就这样生分?”

但酒儿不吃他这一套:“周公子昨日让人传话,说知道我爹程三的下落?”

周子沐在茶桌旁坐下:“酒酒也太心急了,才见面,也该寒暄几句。你什么时候到的都城?前段时间过得可还好,我见你怎么清瘦了些?”

他既然要寒暄,酒儿就与他寒暄,只是“寒暄”的话有些不同:“周公子是又看上哪里的花庄或者其它什么值钱的东西,需要利用到我才能得到了?”

周子沐沏茶的动作一顿,苦笑:“酒酒,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就不过如此吗?”

酒儿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他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这样。

周子沐垂眸继续沏茶:“你还在记恨九庄镇的事,上次是我不对利用了你,可这次或许我是真心想帮你呢。”

酒儿不信,问:“我爹在哪?”

“先喝了这盏茶,我自会带你去找你爹。”周子沐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酒儿却不端茶杯:“不用麻烦你带我去,我自己去就行,你可以直接将你的目的说出来,如果你所说的下落属实,你的目的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周子沐不在意的一笑:“酒酒,这可不行,你不能过河拆桥,既是我提供的信息,你就不能扔下我,而且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一个人还真不能去。”

酒儿不解地看他,什么地方她还不能一个人去,就是男人销金的青楼窑子自己都已经去过了。

周子沐将杯中的茶饮尽,双手一拍,立刻有人上来。

“我们先换身衣服吧。”

酒儿被引到一旁的房中换衣服,换的竟然是一身普通的灰麻男子衣物,周子沐也将衣服换了,换了一身普通的衣物。

他们从月楼下来,上了周子沐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城门,朝城外而去。

酒儿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越发荒凉的道路,终于忍不住问:“周子沐,你要带我去哪?”

周子沐高兴,她终于露出了爪子,不再一口一个周公子的叫了。周公子三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他总觉得她要害他了,还是直呼名字粗暴但是更亲切些。

“到了你就知道。”周子沐卖关子。

酒儿瞪他一眼:“这次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你就死定了。”

周子沐用折扇一拍手:“这才是我的酒酒。”

酒儿懒得理他,这人擅会顺杆子往上爬,给他点阳光他就得瑟得没边。

又行了半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周子沐又拿出两个面具,递给她一个。

酒儿狐疑地接过去,又是乔装,又是面具,他到底要干嘛。

她将面具戴上,跟着他走下马车。

周子沐站在马车下想要扶她,被酒儿一把推开。

酒儿抬头看向周围,难怪他们要乔装戴面具,他们来到的竟然是鱼市。

“周子沐,你这次又想利用我干嘛?”酒儿问。

鱼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上次他将她带来是和东乌人谈判,他用她来挡毒。

周子沐:“酒酒,你这话说得就太伤人了。”

酒儿哼笑:“更伤人的事你都做过,还怕这些话?”

周子沐语塞。

酒儿看着他,认真道:“我不管你怎么利用我,但如果你敢骗我,我爹程三不在这,今日你走不出鱼市。”

周子沐苦涩一笑:“酒酒果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