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槿当时太小,忘了?

酒儿满心的疑问,没注意到程三越发癫狂的样子。

他抓住酒儿的胳膊,一双眼睛猩红:“快将我带出去,我要找那个唐帆耀算账。当时将你卖入唐府只得了六两银子,我救活了他的相好,还替他养大了女儿,六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了?没门!”

“带我出去,是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能像你娘一样忘恩负义。”

胳膊上的疼痛将酒儿唤醒:“放开我。”

程三眼神毒怨:“你那个野男人看起来很有钱,让他把我赎出去。”

周子沐阴冷着脸看向他,强忍着冲过去揍他的冲动。

酒儿用力甩脱程三,就在这时前方阴暗处突然走出一个浑身刺青的男人,眼神不善地盯着酒儿与程三这边的动静。

程三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浑身抖成筛糠,往酒儿身后躲。

“快带我出去。”他在酒儿身后咬牙。

酒儿看那人一眼,定是赌场监视被卖入这里的人。

周子沐走了上来,他略过程三,对酒儿道:“是这里的苍蝇,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只要你不惹出事,他们可以不管你在这里干什么,但如果是想将‘死’在这里的人带走就另当别论了。”

他嫌弃地看畏缩的程三一眼,问酒儿:“要带他走?”

程三听了这句话,觉得有希望,拉住酒儿的衣服:“你一定要救我出去,丫头,我虽不是你亲生父亲,可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小时候是我给你喂米汤,让你活了下来。”

他跪在周子沐身前,拽住他的衣摆:“我是酒儿的父亲,将我救出去,我一定答应你们来两的婚事。”

周子沐嫌恶地后退一步。

“如果将他赎出去要多少钱?”酒儿问。

周子沐不愿意,但还是说:“他被卖进来的十倍价钱,而且要出去他自己还必须付出代价。”

既然进来了,就算最后有钱能赎出去,身体上比必须付出代价,缺胳膊断腿都是轻的。

程三急忙道:“只要五千两银子就行。”

周子沐打量他,就他这样还五千两?

酒儿没跟他争辩,伸手向周子沐:“我身上没带那么多,借我点。”

“你确定?”周子沐问。

酒儿没有答话。

周子沐掏出几张银票,有些不舍地递给她。

酒儿看了看,又从他手里抽过一张,然后给程三:“这是六千两,以后我们两清了。”

这也算是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以后他的生死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程三抢过银票再三确认,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可怜模样,眼中露出贪婪的光:“丫头,你找了个好男人。”

酒儿最后看他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程三满眼都是钱,压根就没听到酒儿的话。

周子沐和酒儿往出口走去,路过一处房间时,看到了莫非鱼。

她独自呆坐在那间半敞着门的屋内流泪,房中没有人看守,反正她如何也逃不出去。

他们本来已经走了过去,可酒儿又退了回来。

莫非鱼听见门口的动静,从呆坐中猛地惊醒,可能以为是赌场的人来了,见到是酒儿,她神情又是疑惑又是害怕。

“我不是来害你的。”酒儿走到她跟前,从腰间掏出一个蓝玉色的瓷瓶给她,“如果你想逃出去,这个能帮到你。”

莫非鱼愣怔地看着那瓷瓶,犹豫着要不要接。

“这是毒药,如果用法适当足可以放倒这下面的所有人。”酒儿道。

莫非鱼抬手接过,眼中还含着泪水,对酒儿笑了笑:“谢谢!”

酒儿看她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和周子沐走向出口。

她是个可怜之人,所遇非人也并非她所愿,毕竟谁不憧憬美好,希望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可世上不是想什么就能得什么的。

她不能帮她更多,但能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剩下的看她自己了。

就像她刚才对程三做的一样,没有将钱给赌场的人,而是直接给到程三,他的人生让他自己去选。

“酒酒,我们今日来做慈善呢?又是给钱又是给药。”周子沐摇了摇头,“你最大的毛病还是心善。”

酒儿瞪他一眼:“因为我不是你,还有一点人性。”

周子沐不满地啧一声:“我这个人也很好的,好吗?你要学会看到我的发光点,看到我身上的好。”

在鱼市耽搁得有点久,从鱼市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酒儿心中着急,催周子沐让人将马车赶快点。

陆槿派去接她的人如果在医馆没见到她,刘玉华虽然能帮她抵挡一时,可时间一久必然会生疑。

周子沐斜靠在软垫上,不以为意:“酒酒,你就这般怕长宁侯?还不如搬到我周府来,在周府你绝对自由,想去哪想做什么都没人阻拦。”

酒儿忍不住又要呛他:“你自己多不招人待见难道不清楚吗?我只是不想让侯爷知道我跟你在一块。”

周子沐摊了摊手:“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酒儿:“你本身就见不得人,而且我快些回去也是为了你好,侯爷要是知道你带我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不会放过你的。”

周子沐不满:“我可是在帮你,他不要这么不识好歹。”

终于回到了医馆,时间还不晚,但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只能先回到医馆,在医馆换。

马车还未停稳,酒儿抱着自己的衣服就着急忙慌地起身要下马车,马车一顿,她差点没站稳往前栽去。

周子沐扶住她:“急什么,你当心点。”

酒儿没理会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大师傅!”

酒儿欢快地跑进医馆,完全没注意到医馆内安静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大师——”

酒儿抬头,看见医馆内端坐的人,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心中大叫不妙。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陆槿会出现在医馆,他不是说他今日要带李南去赴宴,要晚些才能回来吗?

今日陆槿因为要赴宴,穿着比平日要隆重些,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矜贵,再加上他阴冷着的一张脸,周身的温度降到了冰点,除了青山无人敢靠近,医馆内的人都忍不住替酒儿捏一把汗。

刘玉华离陆槿远远的,站在药柜后面,对她做出一个无能无力的表情。

长宁侯如果派其他人来接她,他能应付过去,可来的是长宁侯本人啊,他哪里应付得来。

青山抱剑站在陆槿身后,神情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要对酒儿说,可不敢说,只能用眼神示意一下陆槿,表示侯爷很生气。

酒儿艰难地挤出一个笑:“侯爷,你怎么来了?”

陆槿阴冷的神色未变,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酒儿干笑一声想走到他身边去,可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周子沐的声音。

“酒酒,你的簪子落在马车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医馆门口,陆槿已经不能用阴冷形容了,简直是要杀人了。

这周子沐就是故意的!

酒儿咬牙,转身走回去夺过周子沐手里的发簪,瞪他一眼。

周子沐却对她一笑,再抬头,仿佛这时才看到医馆内的陆槿,拱手道:“长宁侯也在啊,见过侯爷。我看你们也挺忙的,在下就不便打扰了,酒酒,我先走了,下次再约。”

约你妹!

酒儿恨不得将他毒哑,等他离开,酒儿才鼓足勇气垂着脑袋走进医馆。

她刚才本来想说自己一个人去找程三了,所以才这副打扮,可好死不死的周子沐却又突然出现,这让她怎么解释。

药台后面的刘玉华现在也是冷汗直冒了。

陆槿与周子沐不和,在九庄镇上就争抢过酒儿,可她今日竟然还是背着陆槿去见他,自己还替酒儿打掩护。

且不说她是什么目的,光看这面上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又是换了衣裳,发簪还掉在了马车里。

酒儿自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了陆槿,怯生生地向他走去,打算好好服软,哄哄他。

可还未走到他跟前,陆槿突然起身,未多看她一眼,从她身旁走过,径直往外走去。

他气到话都不愿意听她说一句了。

青山走上来:“酒儿姑娘,走吧。”

酒儿看一眼已经上马车的陆槿:“青山,侯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青山:“一个时辰以前,侯爷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了,酒儿姑娘……你这……”

“我不知道他回来。”酒儿一点底气也没有,“你们不是去赴宴了吗?”

青山:“今日事情顺利,侯爷就提前离开了,还特地绕道来接你。”

他压低声音:“酒儿姑娘,侯爷这次气得可真不轻,我从没见他这样过。”

以前侯爷也怒过,可跟今天完全不一样,与今天一比,以前当真是和善了。

酒儿抿了抿嘴,走出医馆,站在马车前犹豫了一会才上了马车。

陆槿闭目端坐在马车内,酒儿在他左手边坐下,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侯爷。”她低声喊。

陆槿不理她,她小心地用手指去勾陆槿搁在膝盖上的手,可还未碰到,陆槿就躲了开来。

酒儿老实的坐着,过一会又试,但陆槿硬是不让碰。

到了离风苑,陆槿当先下马车,并未等她就径直走了进去。

他直接去了书房,酒儿想寻过去,可是被青山拦住了。

“酒儿姑娘,侯爷现在有事。”

酒儿知道定是陆槿下令不放她进去,要不然青山不会拦着。

他这是不想见她。

酒儿:“那等侯爷忙完了你跟我说一声。”

青山点头。

酒儿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青山递来的话,她寻到书房去,书房的灯黑着,陆槿不在。

大晚上的又出去了?

她又寻去陆槿的房间,在路上遇见青山。

“酒儿姑娘,我正寻你呢。”青山道

“侯爷呢?”酒儿问。

青山指了指房间:“侯爷已经睡下了。”

“就睡下了?”他平日里也不会这么早休息。

“是身子不适吗?”酒儿问。

青山看她一眼,摇头:“被气的,晚上侯爷药也没喝,饭也没吃什么。”

酒儿皱眉,这人对自己有气却不来质问她骂她,就知道一个人生闷气,不吃不喝难道就能惩罚她了,最后还不是伤他自己的身子,一向理智的人,怎么碰上这事就这样孩子气。

“酒儿姑娘,你今日怎么跟周子沐在一块?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最不喜你跟他接触了。侯爷今日离开宴会绕道去接你,心情甚好,还特地买了你最喜欢的果子,可到了医馆,你人却不在,刘神医说你去送药了,可最后却那样跟周子沐出现。”

“侯爷今日真的气的不轻,你好好跟侯爷解释解释吧,最好不要撒谎,晚上侯爷在书房见了影未,怕是已经查了你今日与周子沐的去向。”

酒儿点头:“我明白,今日偷偷跟周子沐出去是有原因的,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酒儿要往陆槿房间去。

青山:“酒儿姑娘,你要不明日再解释?侯爷吩咐过谁也不能去他房中打扰。”

酒儿忍不住想笑。

他都已经休息了,除了自己谁还敢去他房中打扰,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说给她听的。

他现在这样生气,气得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还怎么能隔夜。

酒儿:“你让人将饭食和药准备好。”

青山点头答应,他刚才也只是一说,并未想过真的阻拦酒儿。

酒儿来到陆槿门前,房中只在外间掌着一盏灯,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当真睡着了。

她试着推门,如果陆槿将门反锁了她就让雪宝翻进去开门,可门没反锁,被推动了。

酒儿一笑,推门进去,又将门关上。

她的动作并不轻,可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陆槿是习武之人,何等机敏,怎么可能有人弄出这么大动静还没察觉。

酒儿确定陆槿没有睡着,还知道她进来了。

她轻步床边坐下,看着他紧闭的眉眼和薄唇,眉间微蹙。

“侯爷。”酒儿隔着被子碰了碰他。

**的人没有反应。

“我知道今日偷偷跟周子沐出去惹你生气了,你可以骂我,但不要这样不理我。”

“侯爷。”酒儿将手探进被子里,想去握他的手。

陆槿终于有了反应,眼睛还闭着,但一翻身,到里面去了,用背对着他,碰都没让她碰到。

酒儿抿了抿唇,将鞋子脱掉,爬上床继续。

“侯爷。”她扯动被子

“出去。”陆槿开口。

酒儿:“我不要,我知道错了,但你不能不听我解释,就这样不理我。”

陆槿掀开被子起身,大喊:“青山!”

酒儿见他要下床,赶紧一把抱住他:“不要。”

陆槿握住她的胳膊要将她拉开:“出去。”

酒儿却使劲抱住他,摇头:“不要。”

“青山!”

……

青山现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主子已经喊了,还连喊了几次,自己不能装没听见,可他们两正在里面闹着,自己进去岂不遭殃。

他暗叹口气,你们俩闹你们的,不要把我扯进去啊。

犹豫了下,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酒儿见陆槿真的是要叫青山,更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抱住陆槿,陆槿又挣扎,争执间,她的衣服都乱了,衣襟滑落,露出一侧肩头。

陆槿眸子一眯,睨一眼门口,微微侧身挡住门口的视线。

“出去。”他厉声道。

青山两脚刚踏入门槛,头都没抬起来,又被陆槿这一声呵斥吓得赶紧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带上。

就说遭殃的会是自己吧。